忘魂 (ranana)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ranana
- 入库:04.10
于戎说:“你分不清恋爱和一夜情的区别?”
林望月确实不解:“有什么不同吗?你选择一夜情的对象也不会选择没好感的吧?当然是选合眼缘的,不讨厌的,恋爱不也一样吗,不合眼缘,连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还怎么恋,怎么爱?区别在于,一夜情之后你根本不用去忍耐什么,而恋爱对象,你试着包容,试着忍耐他和你的一切差异,试着消化,试着理解,有时候你甚至产生错觉你是不是个自虐狂,你是不是基督转世,死过一次之后,依旧连犹大都爱。”
于戎说:“我想得没你这么多,我觉得在一起如果开心,如果有开心过,那能抵消很多不愉快。”
“那你天天吃开心果不就好了?”
于戎哑然失笑。林望月看他,问他:“那为什么分开?”
“高中那个,其实不太懂,有些赶时髦的感觉,后来意识到了,也就淡了;大学那个,因为我要去美国,他不去,也就结束了;最后那一个,也是最近那一个,他说他爱我,但是他觉得我们在一起,谁也不会变成更好的人,他走了。”
说完,于戎静了,不响。林望月亦不出声,这么彻底无言地过了一歇,林望月说:“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他们吗?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那些你曾经爱过的,现在却不在你身边的人吗?他会慢慢变淡,慢慢变成一片空白吗?”他看着于戎,语速缓缓,“我没谈过别的恋爱,我就那么一个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九年,我很好奇。”
于戎一怔,笑笑:“我现在更好奇你的男朋友了。”
他随即说:“其实我不太想过去了的事,怀念前任未免太折磨自己,未免对现任不公。”
林望月若有所悟:“爱情原来是讲公平的东西。”他微笑着看于戎,“过去的事情说不想就能不想?这么厉害?”
“我有个秘诀。”于戎说。他站定了,林望月便也驻足,站着。于戎找了找,他找到一棵树,靠着说不清从哪里来的微光,他指给林望月看,说:“你看那棵树,那边那棵,看到了吗?”
林望月看过去,点了点头。
于戎说:“记住了吗?”
林望月点头。
“现在,你闭上眼睛。”
林望月闭上了眼睛。于戎也闭上了眼睛,他问道:“现在这棵树在你的脑海里了吗?”
他说道:“你开始有胡思乱想的征兆的时候,你就想想这棵树。”
他看到他的树,长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长在清晨或傍晚,它的树枝往天空伸展,树根向地下深入,它脚踏实地地长在那里,春天抽新芽,夏天披绿衣,秋天黄了一身,冬天裹银装,四季更迭,人间反复,它长得很高,很大。它安静,沉默地生长。
林望月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于戎也作深呼吸。说不清过了多久,等到他睁开眼睛时,黑暗完全降临了,那棵树,找不到了。而林望月,他看不到他,听不到他,他是不是还在,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他说不好。他没有问。他摸索着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过了歇,萤火虫的光再度出现,这团光把他引进了一个山洞,他擦亮打火机,林望月还在,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白着脸,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的眼神坚定,气质阴森,像噩梦里的一道亮光,又像美梦里的一个陷阱。
于戎朝他打了个手势,他们在附近收集石头和树枝,生了堆火。
忘魂
第二章(下)(二)
于戎的手机收不到信号了,电也用得七七八八,他关了手机,坐在火堆边和林望月说:“明早我们走去有信号的地方打个电话给小方哥,我感觉之前手机能收到信号的那个地方离这里没有很远。”
林望月问:“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于戎有些傻眼:“不得找人带我们出去吗?”
“原路返回不就行了。”林望月说着站了起来,朝山洞里面走去。
于戎更傻眼了:“你记得我们怎么过来的?这黑灯瞎火的……”
他的目光追随着林望月,山洞不深,林望月点着打火机照明,走了没几步就走到底了,他摸着墙壁,贴着墙根漫步,继续用脚丈量这山洞,他说:“你不记得吗?”
于戎愣愣地:“我……应该记得吗?”
林望月冲他笑了笑,于戎往火里添了几根树枝,再看林望月,他离他远了,轮廓小了一圈,落在地上的影子巨大,他正面朝岩壁,一只手高高抬起,他手里握着的打火机上竖起的火苗倏地消失了,他马上重新擦燃它,一颤一颤的红光照出岩壁上挂着的一件外套。于戎吓了一跳,勾着脖子问:“怎么有件衣服在这里?有人住这里?“
他东张西望,抓起一把烧着的树枝扫了一大圈,山洞不大,这么一扫,角角落落全照到了,山洞里没有别人了,但有一件衣服就那么挂在这看不到人类活动迹象的山洞里,怪瘆人的,可转念一想,于戎起身走到那衣服跟前,和林望月说:“可能这里是村民进山干活儿会来歇脚的地方,那说不定明天就有人会过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着。”
林望月手里的打火机又没火了,他擦了擦,擦不起来了,于戎递上手里的火把,两人一同看着那件衣服。林望月不响,于戎说:“还挺干净的。”
林望月点了点头,伸手把这件衣服取了下来。于戎一看,那挂衣服的不是什么挂钩,而是岩壁上一处天然的凸起,这洞穴岩壁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这样类似的凸起还有许多个。
于戎看林望月:“你冷?那我的外套给你穿吧。”
他作势要脱衣服,林望月摇摇头,展开那衣服给他看:“你看,破了个口子。”
那外套是件拉链的兜帽外套,深灰色,像是纯棉的,款式时髦,就是右肩一侧咧开来个口子。于戎点了点头,说:“那估计是被人扔在这里的吧,破了的衣服,不好穿了。”
”破了就不能穿了吗?”林望月说。他低头闻那件外套。
于戎清喉咙:“看上去还挺新的。”
林望月没说话,紧紧抓着那外套,头低得更低,还在闻,整张脸几乎埋进了外套里。
于戎又说:“闻上去很奇怪吗?”
他嗅嗅鼻子,并没闻到什么异味,林望月不回答,不出声,于戎在边上干站了歇,转身回到了火堆边,放下木柴,从背包里翻了半包饼干出来。他朝林望月挥了挥饼干:“吃吗?”
林望月原归不响,他没有在闻外套了,而是抱着它站着。火堆离他有段距离,火光照不出他的全部,于戎看不清他的表情。
“吃吗?”于戎复问了遍,声音高了几度。
林望月走了回来,揉揉眼睛,弯腰盘腿坐定在火堆边,他把自己的背包拉到近旁,翻出了今天才买的那只木头针线盒。于戎吃饼干,递给他一块,林望月没要,他把那件破外套摊在腿上,穿针引线,第一针落在了外套右侧的肩线旁。
于戎靠着自己的包,看着林望月,他埋头缝补,专心致志,不停重复着穿刺勾拉的动作,于戎看了歇,打了个哈欠,打开相机包,检查相机拍到的素材,没想到相机的两块电池都没电了,什么都看不了,dv的电量也开始跳红,开起来没多久就自动关机了。于戎无奈,只好检查胶卷,检查胶卷机的镜头,再用镜头检查篝火中飞溅出来的火星,检查火星降落的目的地--林望月的手背,林望月的手指,林望月在缝补的外套。
于戎能看出来他在那外套破口上缝什么了。
“为什么是柳叶?”于戎问道。
林望月翘起嘴角:“住在柳树里的人啊。”
于戎笑笑,又打了个哈欠。他瞅瞅外头黑成一片的树林,把剩下的香烟全倒了出来,最后六根,他捏起两根点上,一根自己抽,一根塞进林望月的唇间。
火堆的势头弱下去了,于戎添柴,打着哈欠,伸长胳膊勾过那装有萤火虫的矿泉水瓶子,举在林望月脸旁,一抹绿光在灰外套上晃动,于戎轻声念:“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啊……”
林望月笑了,吃香烟,抖烟灰,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看于戎,说:“不是应该说凿壁偷光的故事吗?”
于戎放下塑料瓶,抱着胳膊,叼着烟,一头靠着背包,侧躺在地上,吸了吸鼻子,说:“倒也不怎么冷。”他看林望月:“有空我能采访一下你吗?”
“凑人头啊?”林望月咬着香烟,继续绣柳树叶,“你拍我要给出场费啊,你给得起吗?”
“还是五千?”
“五千万!”
“你有了五千万你会干什么?”
林望月重重地放下了那外套,好像它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全部兑换成一块钱的硬币,带去顶着我名字的不知道什么狗屁垃圾在设计衣服的伦敦旗舰店,我一枚一枚,我扔过去,我朝着橱窗扔!”
于戎听得来了点精神,问道:”那我能跟拍吗?“
“你赶紧睡觉吧。”林望月说,低下了头。
于戎的眼皮耷闭耷闭,人却摇着头,坚持不睡:“烟还没抽完呢……”
说着,他嘴里的烟就被人抽走了,他撑开眼皮去看,林望月抽两根烟,抽一歇,两根都剩下半截时,他把它们一起扔进了火堆里。火苗窜高了瞬,林望月的侧脸明亮了瞬,他的眼神却是黯淡的。于戎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摸到背包,他想纪录下这一刻。火红的光,苍白的脸和黯淡的黑眼睛,多像一个在等待亡魂降临的人。他想他的电影海报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