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猪肉可新鲜呀!”买肉的人吆喝了声,又像是讥讽。
屠户知道他讥讽自己往日的猪肉不新鲜,便与他争道:“我的猪肉日日都新鲜,不过你的眼睛还算雪亮,今日这猪肉可大有来头!”
众人好奇了:“什么来头?”
屠户得意地道:“这肉可是祁家四郎君养的,你们都知道祁家四郎君是个娇贵的哥儿,养猪的法子也与众不同,不仅用新鲜的薯苗、米糠养着,还喂了茶叶,所以又把自家的猪叫‘茶香猪’!”
众人哄笑道:“那我得闻闻有没有茶香!”
有的人说闻不到,有的人揶揄祁四郎养猪的事情,但是也有的人对祁有望的行径已经免疫了。而屠户的一番话虽然令人不知真假,可确实引起了人们的兴趣。
他们内心都有些恶趣味,想着:“祁四郎亲自养猪给我吃。”就像是自己仿佛骑在了祁四郎、祁家的头上去了。
于是屠户的猪肉很快便被一抢而空了。
屠户赚得盆满钵满,而他的行径被人口口相传,很快便让祁忱知道了。他实在是生气,便逮祁有望过来骂,方氏闻言,赶来道:“春哥儿又不是今日才决定养猪的,早前你干嘛去了?”
祁忱脸色铁青,早前祁有望养猪只是给自家人和朋友吃,这无损他祁家的面子,可一旦她的猪肉拉出去卖了,这便大不同了。
祁有望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管他们笑不笑,我赚到钱便行了。”
祁忱骂道:“我是缺你吃的穿的还是缺你月钱了,你钻钱眼里去了?”
祁有望有方氏护着,他骂起来就像是给祁有望挠痒痒,看得他越发生气,最后挥挥袖子走了,懒得再管她。
周纾也因为此事而被人好奇地打听与同情:“燕娘你别太难过,虽然那祁四郎混不吝了点,但是家世都不错……”
周纾对那些同情她的话,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我不难过,四郎她家世好,长得俊俏,对我也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就是养猪,也是先想着让我能时常吃上肉。这么好的郎君,我去哪儿找呢!”
众人:“……”
她们明明是想借机打击周纾,怎么这人反而趁机炫耀了起来呢?!
这些人看笑话也不过只看了两日,风向似乎便开始发生了变化,首先是书生圈不知何时流传出了一些称赞猪肉美味的诗词,甚至还有人写了《猪肉颂》指出了祁有望养的猪有多美味。
当然,这个圈子还是小了些。
而屠户也慢慢地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找他买祁有望养的“茶香猪”,只因他第一天卖完了茶香猪后,第二天卖得便是自家养的猪了,可是在卖肉的人反馈来看,在吃过了茶香猪后再吃屠户家的猪肉,他们觉得别的猪肉便再也不是猪肉了。
屠户一开始很生气,什么叫他家的猪肉便不是猪肉了?可惜那茶香猪全都卖完了,否则他也要吃上一口,这茶香猪跟普通的猪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区别!
他生气归生气,百姓的反馈却也让他看见了“钱途”,他再三思索,决定将自家的猪再多养一段时间,然后去找祁有望买茶香猪,——按照这势头,他怎么都亏不了。
只是等他找到祁有望想谈合作时,祁有望却道:“合适的猪都已经没啦!”
屠户不相信:“这不是还有那么多头猪吗,怎么会没了呢!”
“这片区域的猪才六个月大,这片的大一些,也才七个月,还有我卖给你的猪只有八个月,所以我想再养久一些,至少将这些猪都养到三百斤。”
屠户瞪大了眼:“才八个月,便有两百多斤了?!”像村民自家养的,养一年也才勉强两百斤,这祁有望是怎么养的?
这一点祁有望也有些闹不明白,她养的猪长得都很快,若是放到现代,定然要被人说是吃了激素。可实际是,她只是按照科学的喂养方式,这些猪便长得那么快了。
屠户可不管那么多,他指着那些很肥美的猪:“那这些总可以卖吧!”
祁有望摇头:“这几头要留着自家吃,这两头要送给我未来丈人家,还有这些都有人要了。”
屠户一惊,心想,难不成有人抢在他的前头了?于是他旁敲侧击是谁跟他抢买卖。
祁有望端着架子装高深,那屠户还真的被她唬住了,打听不出来,只好提高了价格。
祁有望与周纾学了几招谈判的技巧,她抓住屠户急于买猪的心理一步步提高价格。
那屠户跟她过了几招,发现他最终可能赚不到一贯钱,正要打退堂鼓,祁有望又佯装无意地听说了“茶香猪”之名,道:“这名字是我之前听说的,不过我这猪也是吃茶叶长大的,用茶香来给猪命名也很是恰当。而整个信州城,怕是也只有我的猪可以叫茶香猪了!”
屠户心里有把杆秤,不得不说,祁有望的猪看起来确实很受欢迎,而且名号也只会伴随着祁家郎君的身份而越来越响亮,届时他若是提高了猪肉的价格,他也是不亏的。
于是他花了二十贯钱买了三头祁有望预备留给祁家的猪回去,等他再次屠宰好放在肉铺上卖的时候,同样地挂出了“茶香猪”的招牌来。
不少人好奇:“这是祁四郎养的茶香猪吗?听闻味道好得不像寻常的猪肉,还伴有淡淡的茶香……”
屠户哪里吃过,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为了把猪肉卖出去而大肆吹捧:“没错,这是如假包换的茶香猪!”
……
祁有望喜滋滋地到周家跟周纾分享她的猪大受欢迎的喜悦,却发现不管是周纾还是陈氏,似乎都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问周纾:“是否茶园又受到什么刁难了?”
周纾道:“与祁家联姻的消息传出来后,便没有人敢再刁难周家了。我与爹忧愁的不是这些事,而是娇娘的事情。”
周纾也不将祁有望当外人,告诉她,陈治熊不知从何处得知祁三郎想求娶陈见娇,只是碍于门户而祁忱一直不答应。
于是他便来找周员外与陈氏,希望他们将陈见娇收为义女,这么一来,她跟周纾便是姐妹,而既然祁四郎能娶周纾,那祁三郎自然便可以娶陈见娇了。
别说周员外了,便是陈氏都被他的提议给震惊到了,好不容易身子刚好一些的周员外也因此气得又躺回了病床上,陈氏也大骂兄长无耻,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祁有望惊呆了:“这算是卖女儿吗?可还有这样卖的吗?”
这主意真够骚的,她听说过为了门户登对而找人认义子、义女的,可那几户都是在父亡的前提下,而陈治熊这是干脆地将女儿给卖了啊!
她嘀咕道:“我最近回家,发觉爹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了,应该是三哥实在是执着,爹也拗不过他,才会松口的吧!”
周纾细眉一挑,祁有望不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可是她却觉得这个中必有关联,首先陈治熊是如何知道祁三郎正在求娶陈见娇的?
这事她只与陈见娇说过,而她当时抗拒嫁给祁三郎,显然不可能是她自己提的。
其次是陈治熊又是如何得知祁家是因为祁三郎与陈见娇门不当户不对而拒绝这门亲事的?他必定是知道了这事,所以才想让周员外认陈见娇为义女的。
她可不认为陈治熊这是突然父爱爆发,为了陈见娇的幸福才这么做的,他八成是当陈见娇是棵摇钱树,即使周员外认她为义女又如何,她还是陈治熊的女儿,它依旧是祁三郎的丈人……
周纾很快便想到了陈自在,虽然陈自在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出面,也出来反对陈治熊这么做,但是他的态度并不强硬。
可惜周纾并不清楚他与祁三郎之间是否有往来,而他又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既然未来丈人已经拒绝了,想来陈姐儿的爹也不会这么不识趣再提这些事,小娘子不必再想这么多啦,瞧瞧,都有皱纹了!”祁有望道。
周纾望着依旧这般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祁有望,眼神有些凶:“你说什么?”
说罢,拿起铜镜照着脸蛋,“皱纹在哪儿?”
祁有望指了指自己的眉头:“在这里。”
周纾:“……”
她没忍住,还是轻笑出声。
被祁有望这么插科打诨,她的心情还真的好转了。她甚至无法想象,日后身边若是没了祁有望,那自己的生活该有多无趣。
想到这里,她又是微微一怔,随后慢慢地意识到,祁有望在她的生命中,占据的位置似乎越来越多了。
——
十月初,天气可见地凉了不少,——原本翠绿的枝头稀稀疏疏地出现了黄绿色的叶子,掉落在地上的叶子有黄有绿,行人践踏后,纷纷零落成泥。
不少人家都穿上了带夹层的衣裳,街头巷尾卖冷饮的彻底不见了踪影,转而卖热食的多了起来。
每日天未亮,酒楼、吃食铺子都早早地开了门,卖着热气腾腾的早食。主食有饭、粥、粉条、饼、馒头和包子,当然,也有北方人好吃的面食和饺子。
而最近最受欢迎的便是猪肉馒头,以及猪肉粉条了。当然,这些馅料并不是什么猪肉都行,许多人指定的是茶香猪的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