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却仍旧不满,嘀咕道:“照我说,你本就不必去劳心这些事,你总是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所以这婚事才这么令人发愁。”
周员外刻意地咳了一声,周纾明白爹爹这是在为她解围,心下一松,便上前去关切地问:“爹怎么了?”
妇人也担心的很,忙端起药汤给他,道:“药汤再放着不喝便要凉了,还不快些喝了。”
几口药汤下腹,周员外的气色似乎都好了些,也不知是否是药汤热得,原本苍白蜡黄的脸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没事,只是嗓子有些干,你们母女俩不必大惊小怪。”周员外乐呵呵地说,又背着妻子朝周纾挤眉弄眼,“茶园的事情多,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精力去打理,所以还是麻烦舒舒。”
周纾翘起了唇角,接话道:“那爹就先歇着,我先去书房处理茶园的事了。”
妇人还想说什么,周员外连忙挥手:“去吧,晚食别忘了按时吃就成了,这儿有你娘,你不必挂心。”
周纾闻言便退出后院往书房去了,而她一走,妇人如何还想不明白这父女俩间联手演的一出戏?她气呼呼地道:“你们就没人听我的一句劝!”
周员外假装没听见,只埋头喝药。
妇人又道:“还有,燕娘已经不是几岁的稚童了,你还唤她的乳名,这若是传出去,多丢人。”
周纾的名字是其祖父起的,寓意希望她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宽舒、燕纾,周员外便为她取了乳名为“舒舒”。不过她还有另一个祖父起得小名“燕娘”,所以往往周员外私底下时会喊她的乳名“舒舒”,而她娘更多的时候则是喊“燕娘”这个并不算太腻乎的小名。
“身为她爹,喊她乳名怎么就丢人了?!”周员外忍不住反驳。
——
周纾自是不知她走后爹娘因这点小事拌了嘴,她在书房待了会儿,丫头朱珠便来告知她:“李管事回来了,小娘子是否要见他?”
周纾寻思着理应是祁家那边的事解决了,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她还是小心谨慎地决定见一见李旺。
李旺将他让人把祁家的小猪仔送回去前后的事情汇报了,周纾听到关键处却打断了他:“祁四郎说什么?”
李旺一怔,想了片刻才回想起来,道:“祁家的人转述祁四郎的话说,‘毕竟是我们家的猪糟蹋了人家的茶树,还是得好好赔不是的,该赔偿就赔偿’。”
周纾又问:“那祁家赔了吗?”
李旺苦笑:“小的哪里敢让祁家赔,可那祁家愣是要赔,所以小的只收了百文钱,算是大家帮忙把猪送回去的幸苦钱。”说着便要将这百文钱上交。
祁家看起来还算是讲理的,周纾放心了,她头也不抬:“既然是祁家给你们的幸苦钱,你们收下便是。”
李旺身为周家管事自然不缺这点小钱,不过周纾都发话了,他也就收下了,当然,至于给不给那几个茶园的雇工,还得看他心情了。
——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檎用火折子将屋内的灯一盏盏点亮,几盏油灯与几根蜡烛争相斗亮,将屋子照得通明。
祁有望坐在书案后,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则压在摊开的书卷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拿食指敲着。书案上的烛光将她本就俊俏秀气的脸映得更加柔和,近了看,还能发现她的嘴唇水润得泛着点光。
“这般说来,那周小娘子确实了不得!”祁有望道。
周小娘子这号人物放在后世,那就是女强人,未来的女总裁呀!
祁有望还挺敬佩周家父女的,一个思想相对开明,另一个则是能够在这对女子充满压迫的社会里,闯出名堂来,确实不简单。
再反观她自己,前世毕业后回家养猪创业,结果遭遇非洲猪瘟,虽然国家有财政补助,可她还没来得及重整旗鼓,便穿越了。用那句“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来形容她当时的境遇便十分恰当了。
前世之事已经是过往云烟,不提也罢了,可她今生似乎也被老天开了个玩笑。明明是女儿身,却因为她亲娘的一个私心而变成了祁家的“四郎君”。亲娘不靠谱,她的祖母不知因何缘故,也选择替她隐瞒,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身份,更是亲自抚养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到这般年纪。
“我以后的终身大事可怎么办哟!”祁有望叹气。
林檎的手一抖,险些打翻了灯盏:四郎君才提及周小娘子,又忧愁自己的终身大事,难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祁·创业失败养猪大户·旺旺:惨还是我惨。
周·事业有成娘不疼爱·舒舒:……
旺旺:上一章我的专场留言那么少,看来我没人爱了。
方便面:(┬_┬)我才是没人爱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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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代表时间
建安北苑:宋代官茶园,是贡茶、名茶的代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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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奇景
林檎没敢将突然生出来的念头跟任何人提,祁有望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兴起的嘀咕,会让身边的人产生了如此之大的误解。
祁有望嘀咕了这事后,很快便将之抛诸脑后,毕竟她之前只是站在还未恢复前世记忆的自己的立场上提的,如今既然已经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那她自然不会这么早地去思考终身大事。
而回忆前十七年人生的她发觉那十七年自己过得挺浑浑噩噩的,虽然每天烦恼的事情都只有如何逃避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以及去哪儿打发时间,可在对比前世为了目标而努力的自己后,她久违地找回了那种积极向上的朝气。
女扮男装的她是没办法像父兄一样读书考科举的,好在祁家已经有一个在朝为官的长子、一个帮忙打理家业的次子了。她身为老四,本就不被寄予太多希望,长辈对她的要求不高,除了吃喝玩乐,她确实找不到太多事情做。
可如今的她即使想找点正经事做,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找不到:读书从政这条路本就被堵死了。若是经商,她没这天赋不说,还会遭到家里的反对。
士农工商,“士”、“商”两条路都行不通了,那只剩下“农”、“工”了。
手工方面,她是半点技能都不懂的。至于“农”,她与之倒是有几分渊源,毕竟前世所学的动物科学专业,是属于农学门类的。
只是今人重视作物生产甚于动物生产,除非是重操旧业,否则她在农业生产上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来。可是以她如今的家庭背景,即使她想重操旧业,怕是也不被允许。
“罢了罢了,先不想了,改日再慢慢琢磨吧!”祁有望摇摇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给摒除了。
——
下过雨后的夜晚霜重露寒,像祁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即使屋内有暖炉,也得关紧了大部分门窗才会就寝。
可林檎发现今夜的四郎君让人将床榻附近的几处窗户给支起来了,不仅如此,宽衣后的四郎君也并未立刻躲到被窝里,而是盘着腿坐在榻上,望着透窗外沉思。
林檎并未能靠近四郎君,可眼尖的她仍旧发现了窗外园圃中数朵正灿烂盛放的牡丹花。因着夜色昏暗,她看得并不真切,只隐约瞧见牡丹花在风起后,迎风摇曳的模糊姿态。
她惊诧道:“园中的牡丹开得怎会这般早?”
往常的牡丹只会在三月天气稍微回暖后才盛开,可这园圃里的牡丹开得也忒早了些。
瞧见祁有望的屋内还亮着烛光而过来看情况的朱老嬷恰好听见林檎的话,便走到榻边,眯着眼睛瞧了会儿,随即笑道:“好些年没见到这般景象了。”
祁有望闻声,扭头好奇地问道:“怎么,老嬷以前还见过这般早便开花的景象?”
虽说花开花谢并无定数,可没有后世的科技与气候条件,这些牡丹还能提早一个月盛开,着实令人有些兴趣。
却见朱老嬷慈爱地看着祁有望,道:“自然,当年春哥儿你出生之时,便也有这般奇景。”
祁有望算了一下,她是冬月二十五出生的,也就是仲冬时节,那会儿信州估计各处都在下雪呢,难不成也有牡丹花开?
朱老嬷道:“是呀,春哥儿出生前几日,祁家一头母牛生出了两头小牛,猪圈里一头母猪也产了二十多头猪崽,祥瑞得很!而春哥儿生出来当天,本来天上还下着鹅毛大雪,雪都快没过了鞋面,那些梅花枝都快被积雪压断了……然而春哥儿生出来后没多久,天上便放晴了,那些枯萎的花草,都慢慢地活了过来!”
祁有望听着关于自己的事,感觉有些天方夜谭,若换在乱世,她下一步岂不是可以被塑造成刘邦、杨坚那等人物了?不过转念一想,她既然都能胎穿了,更多离奇的事情会发生也不奇怪。
当然,她认为还是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去解释这一切的,比如母猪一胎二十多头小猪崽并不奇怪,母牛一胎两头牛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点多,而祁家能遇上,也确实是运气,至于枯萎的花草重新焕发生机,她觉得兴许是那天突然有暖空气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