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何以忽然提及三哥?此前你们有往来?”祁有望没由来的心生烦闷。
周纾道:“我与祁三郎未曾正式碰过面,只是听娇娘提过他,便好奇一问罢了。”
提及陈见娇,祁有望也有些疑惑:“那丫头近来在作甚?许久都不曾见她到乡里放纸鹞了。”
周纾哪里知晓陈见娇的少女心思,她推测道:“如今盛夏酷暑难耐,又不见风来,怕是不适宜放纸鹞。”
“这倒也是。”
——
祁有望在周家待了一阵子,后来周纾事务繁忙,她才离去回了祁家。
她进了大门后,便察觉气氛不对,拉住一个匆匆行过的仆役,问道:“家里怎么这般静?”
“四郎君,阿郎与娘都在安人那儿呢!”
祁有望看了一眼太阳,此时已经是下午了,既不是请安的时间,也不是吃晚饭的时间,他们都聚在嬷嬷那边作甚?
她有些担心是方氏出了事,便匆匆地赶到方氏那儿,到了方知不仅是祁忱与吴氏在,祁三郎也在。
“嬷嬷,爹,娘,三哥,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呢?吃东西吗,可桌上怎么没有吃的?”
祁忱没好气地道:“你就只知道吃!”
祁有望觉得自己忒无辜了,难道她是撞枪口上了?
于是她急忙去寻求方氏的庇护,方氏笑呵呵地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又给她拿了她最爱吃的甜食,道:“别管你爹,这是后厨刚做好的蜜饯,快些尝尝。”
祁有望点点头,果然不再将祁忱的怒气放在心上。
祁忱见她这般没心没肺,更气了,然而想到今日的重点不是她,便没再搭理。
祁有望一边吃蜜饯,一边拿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在场的众人,在心里揣摩到底发生了何事。
过了会儿,她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简单而言就是她娘给她三哥相中了一户人家,结果她一向老实低调的三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跑去跟人家小娘子说自己看不上她。
结果显而易见,那家人来埋怨吴氏,说她尽将自己的继子往好的来说,还隐瞒了他不祥的事情,险些害了他们家,并且打消了与祁家相亲的念头。
祁忱知道此事后便将祁三郎喊了回来一顿训,方氏得知,便将他们都喊了过来调解。
祁有望没想到自家三哥还是个思想先进懂得反抗包办婚姻的,只是他不愿意为何不找爹娘说,而跑去给人家小娘子难堪?
祁有望一边吃瓜一边腹诽。
不过祁忱生气的点并不在他给人难堪这事上,而是道:“你搅了与蒋家的亲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那下次哪里还有门当户对的小娘子愿意嫁予你?”
祁三郎很高兴自己也有被如此重视的一日,然而此刻他也笑不出来,不轻不淡地道:“二嫂出身商贾之家,与祁家也算不上门当户对。”
祁有望庆幸她二嫂不在,否则听见这话,得多受伤。
祁忱气到了,郭氏这门亲事是吴氏选的,但他考虑到郭家财力雄厚,而次子日后打理家业也少不得郭氏帮忙经营,便同意了,可心底里也确实是不太满意的。
到了三子这儿,尽管他看着三子时依旧会想起自己的亡妻而悲痛不已,可他也不想再为祁家添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了,那蒋宣义郎虽然身上没有差遣,可那也是领着散官头衔的,结果好好的亲事就被他搅了!
祁三郎仍在辩驳:“况且我在家中排第三,大哥娶了高官之女,二哥娶了富商之女,我总不能越过二哥,娶蒋家女不是?”
“怎么的,你还想娶农家女不成?”祁忱怒极反笑,再指着祁有望,“你这歪理轮到有望时,他是不是只能娶贱婢了?”
祁有望无辜躺枪,她道:“爹,我不娶。”
祁忱道:“没你的事!”
祁三郎看了看祁有望,心里愉悦地想,若他坚持这套理论的话,说不准祁有望还真的只能娶农家女或家世出身更差劲的!
“农家女也不错。”祁三郎道。
吴氏看着祁忱暴跳如雷,一直不知如何劝解,而沉默的方氏看够了他们的争吵,眼神依旧锐利,问祁三郎道:“你这般坚持,莫不是心中有了人选?”
祁忱与吴氏一怔,二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祁三郎的反应确实很奇怪,尤其是后面说农家女时,态度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你与人私相授受?!”祁忱面色铁青。
“未曾!”祁三郎气定神闲地道。
他底气充足,没有半分心虚,祁忱的脸色才算好一些,只当他先前的话是故意膈应人而说的。
方氏这时又出来说些缓解气氛的话,而祁三郎议亲之事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暂时搁下。
祁忱也知道吴氏尽力和受委屈了,对她道:“这事便先算了,你也不必替他相看了,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何苦受这个罪!”
吴氏有他这话,便什么委屈都没了,欢喜地与他一同离开了方氏的院子。
方氏瞥了眼祁三郎,问道:“如今的结果,你可满意了?”
祁三郎低眉顺眼,任由方氏表达自己的不满。方氏也不想多言,让他先回去了。
祁有望察觉到方氏的心情不佳,便扔下蜜饯,跑到她的身后去给她按摩,道:“嬷嬷舒服吗?”
方氏笑道:“就你会卖乖!方才又去哪里乱逛了?”
“去找周小娘子了。”祁有望解下香囊,问方氏,“嬷嬷好看吗?周小娘子赠予我的。”
方氏捏了捏,颔首:“好看,也很香。她待你倒还算有心。”
“周小娘子人还是很好的,长得漂亮,做买卖、管账又有一手,正所谓是秀外慧中、才貌无双、才德兼备……”
“哦?那嬷嬷可得见一见能让你赞不绝口的周小娘子了,乞巧节快到了,让你二嫂安排筵席时,也一并邀请周家小娘子前来吧!”
乞巧节便是七夕,每逢此节日,便属少女、孩童们最高兴,因为有儿童、女儿的人家往往会摆筵席,或自家人度七夕,又或是邀请关系好的人家一起度七夕。
故而这一日也是世人参与社交的一日,不少大户人家会邀请别家的女眷拜月亮、北斗星,再穿针引线,谓之“乞巧”。
祁家没有女儿,但是因祁家的地位缘故,郭氏往往能邀请到不少女眷到祁家度七夕。但以往除了郭氏本家的女儿外,像周家这样不算有名的商贾之家是不会出现在祁家邀请之列的。
方氏开了这个口,郭氏自然会将这事记在心上,并且亲自到周家去邀请。
周家。
陈氏受到祁家的邀请,很是受宠若惊,又有些惴惴不安,回头便拉着周员外商量:“祁家怎的忽然邀请我们过去度乞巧?难不成祁四郎真的看上燕娘了?”
周员外想起那日周纾与他分析的话,觉得也不太可能,便镇定道:“莫慌,我心中有数。”
陈氏知道,若论家世来说,周家无疑是高攀了。尽管她一直希望自己的女儿当个贤妻良母,但在这之前,她先考虑的是周家的香火传承。所以比起祁家,她会更加偏向自己的外甥。
哪怕她的外甥真的娶不了自己的女儿,她也与自己的夫婿一样,想找个上门女婿。
她担心的是祁有望看上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又不想入赘。
周纾也好奇祁家怎会突然邀请周家,她不认为是祁有望的缘故,毕竟若真是这人的想法,那就直接与她说了,而不是通过郭氏之口。
一家三口各有想法各有忧虑,等了两日终于等来了乞巧节。
陈氏没有落下陈见娇,早早地让她打扮好,而陈自在则托词说约了友人不能陪他们前往。
周员外与陈氏也没有多想,周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心中不安。
“燕娘,怎么了?”陈自在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的风流模样。
周纾微微一笑:“没什么,希望表哥跟友人玩得开心些。”
一家三口与陈见娇出了门便直奔祁家去了。
到了门前,陈氏看着那高高的门楼既羡慕又心酸,不禁回想起她年幼时,陈家的门前也曾有一座门楼,虽然不像祁家的这般高大,可也是官户人家的象征。
祁家有人出来相迎,陈氏便收起了情绪,怀着紧张的心情与周员外上去递帖子。
片刻后,郭氏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她记得周纾,便与之多聊了两句。
周纾本想套些话,奈何又来了客人,郭氏无暇闲聊,她只好作罢。
周员外被祁家的管事请去见祁忱了,周纾与陈氏、陈见娇则在婢女的指引下来到祁家的园子。
此时园中已经聚集了数位小娘子、孩童,小娘子们围在一起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平日装大家闺秀时憋着的话都倾吐出来。而孩童们则忍不住好奇地在园中玩耍探索。
这里有些小娘子是周纾认得的,双方打过招呼,介绍了一下旁的小娘子,便又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陈见娇融入得也快,在人前她向来都是一个举止优雅、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只是气氛火热后,她便也放开了。
少女们聊着少女心事,很快便又聊起了她们颇为看重的终身大事,在这些小娘子中以周纾的年纪最大,受到最多关心和关注的便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