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的说周清梧捡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看脸的人说看衣服那就是非富即贵。现下巴巴藏家里等着别人寻,好讨要报酬,恐怕以后这个小哑巴要攀上高枝,飞黄腾达了。
这传的有鼻子有眼,惹得村里妇人各种羡慕嫉妒,下午还有人偷偷过去想打探虚实的。周清梧都不想理会,平日里都是关着门,出去抓药都锁着门,愣是没人看见她到底救了个什么人。
这一天来回奔波,又是受惊吓又是心惊胆战,周清梧疲惫不堪。而且这一日她都没来得及吃东西,饿的头晕眼花。
打开瓦瓮,里面只有缸底还有一些豆麦。在看着灶间干净得过分的碗盆,周清梧垂下眸子,小心把瓦瓮里的豆麦倒干净,也不过一小捧。
今天没时间出去,野菜都没挖,只能暂且用这个垫垫了。把豆子和大麦泡好,她把桌上一个小布袋拿进厨房,今天抓药时她买了一升米,家里有个重病的人,不能吃那些粗粮,她这才匀了些银子去买了米。
抓了一点米放在瓦罐里煨上,淘米的水舍不得倒掉,周清梧用它拿来煮豆菽饭。豆菽饭这是穷人家最常吃的粮食,并不是好东西,吃多了还会腹胀,大麦煮熟也难以下咽,但是对周清梧来说已经是不错了,至少不会挨饿。
一小碗豆菽饭下肚,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缓了一点,但体验真不算好。瓦罐里的粥已经开始在咕嘟咕嘟响,那种香味是周清梧好久没尝过的,咽了咽口水她打开瓦罐搅拌了下,再盖紧起身去烧热水。
等着粥好的时间里,周清梧在房里坐下,小心翼翼打量她救的人。不得不说,她长得真的很好看,肌肤白皙得没有一丝瑕疵,睫毛很长,阖着双眼时像个蒲扇一般,就是脸色太过苍白,好看的薄唇也失了血色。
这么年轻好看的人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就香消玉殒了。周清梧就这么盯着她,心里默默想:等她赶紧醒过来,和她解释自己动了她的银子。她虽是迫不得已,却也觉得煎熬。
自从父母离世后,她一直孤身一人住在这个老宅子里,其实很孤单。村里人认为她不详,除了捉弄她,根本不会和她说话,更别提一起玩耍。
那些人大多只会因为她脆弱而加倍欺侮她,所以她没了笑也逼着自己没了眼泪。可是她只有十五岁,看似坚韧,但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空荡荡屋里,那种被生活摧残的痛苦都快要将她淹没了。
现下这个人虽然昏迷不醒,可是到底不是她一个人了,她也算有个慰藉了。
粥已经好了,诱人的香味随着那股热意扑面而来,她煮得并不多,刚好装一碗。因为人还昏迷着,她煮得不稠。端着白米粥周清梧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最后强迫自己把粥放在一旁,把人枕高一些,用勺子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喂给她。
也不知道她多久没进食了,米粥喂进她嘴里,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无意识蠕动嘴唇自己咽了。
周清梧目不转睛盯着,秉着的呼吸在看到她吞了后,总算顺畅呼了出来,泛黄的小脸上不再是冷硬麻木地绷着,而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能吃下去简直太好了。
她格外耐心,就这么慢慢的一勺一勺喂着,直到吃了半碗那人再不动嘴了,她才停了下来。
看着剩下的小半碗粥,周清梧有些挣扎,这是给病人吃的,而且花的是别人的钱,别人吃不完她就偷偷吃了,总感觉有些不对。
可是刚刚被粗暴安抚的肚子这会儿嗅到香味又开始躁动,周清梧瞥了眼床上的人,这剩粥也不能再给她吃了,毕竟是病人。犹豫之后她对着床上的人弯了弯腰,回厨坊把剩下的粥吃完了。
刚开始她还能矜持,到后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大米粥在村子里,除非是特殊情况不然普通人家难得吃到,而周清梧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米粥了。
她许久没煮过粥,把握不好量,而受伤了的人吃的太少了,她这才尝了一些,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暗自思忖明日还要少煮一点,这样对方也能吃久一些。
虽然有四五两银子,可是请大夫抓药,再买完参,估摸着也要花去两三两了,这人好了还得回家,也要银子,不能给她挥霍了。
困意不可遏制地袭上来,替人擦了擦身子,自己也洗漱完,周清梧缩在床外边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屋外有人在敲门,周清梧刚穿好衣服,连忙过去开门。
院子外面站着的是刘大婶,她端着一个碗笑着对周清梧招手:“清梧丫头,今日起晚了啊。”
打开门,周清梧右手握拳敲了下胳膊:我太累了。
刘大婶有些心疼,把端着的碗塞进周清梧手中。
“来,这是婶婶做的饼,刚摊好,你尝尝味道。”
碗里放着两张饼,上面还撒了芝麻,周清梧能嗅到饼的焦香味,看起来就很美味。
周清梧脸色微微一僵,随后拒绝了,她快速打着手势:婶婶家人多,不用还给我送,给周大哥他们带去上工吃。
刘大婶当下板着脸:“每次都不要,你这倔丫头。婶婶自然是有多的才给你送来,你周大哥他们都吃了好些呢。你尝尝婶婶的手艺,不许不要,快点!”
周清梧推脱不掉只能接过来,盯着手里的饼,眼睛有些发热。在这村里,厌恶她中伤她的人太多了,可是也有一些人给了她许多善意,一直照顾她的刘大婶,还有看起来粗人一个的葛三叔。
谢谢婶婶。她伸出大拇指,弯曲着点了两下。
刘大婶嗔怪道:“街坊邻里的,谢什么。对了,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周清梧比划着:还在睡着,昨夜没发烧,还喝了小半碗粥,脸色比之前好看多了。
她指着屋里,眼里有些庆幸。
刘大婶点了点头,想着村里那些流言蜚语,蹙眉道:“那些长舌妇,没事瞎编排,说什么你救了个公子哥,孤男寡女在一处,恐怕以后要……”说到这她住了嘴,又安慰道:“等到那姑娘醒了,那些多嘴多舌的都要闭嘴了,清梧丫头你莫要在意,也不用担心。”
周清梧点了点头,她早就不在意了,这种诛心的话听太多了,她已经习惯了。
刘大婶和她说了会儿话,那边她的丈夫周石山喊她,她这才离开。目送她离开,站在院子门口的周清梧看着手里的饼,低下头轻轻嗅了嗅,把这份情记在心里。
捧着饼周清梧走到床边,脸上那种人前戒备的冷硬之色柔和下来,甚至有些欢喜。其实她现在很开心,十五岁的她满足于得之不易的口粮,却又不能开口像她唯一的伙伴描述,于是眸子转了转,小姑娘把饼放到对方鼻端,轻轻扇了扇。
默默道:只能喝一点白粥肯定要饿的,你要是醒了就可以吃到饼了。
第4章
这时的周清梧显得有些孩子气,至于那个人,当然没被饼香刺激醒。意识到自己的呆傻,周清梧脸有些不自然地僵了僵,默默坐了片刻,然后去厨房把饼放好。
很快周清梧就又守在了昏睡的人身边,她不能说话,没法和她讲话。但她听说听说昏迷的人要经常说说话刺激她,才能醒的更快。
想了想,周清梧把昏睡的人的手轻轻拉过来,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着。她是会写字的,当年爹娘在世她家境很好,开过蒙的。她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而且彼时也是住在江阴县里的,只是那一切都被一场噩梦全毁了。
思绪突然飘向那最为恐惧的记忆中,周清梧手忍不住抓紧,脸色也苍白起来。等到她回过神又匆忙松开手,她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握着那昏睡的人的手。
白皙的手被她用力握着,皮肤已经有些发红,她皮肤太嫩了。周清梧眼里有些愧疚,连忙又小心给她揉着,无声说着对不起。
稳住心神,她继续在她掌心写字:我待会儿要出去找些野菜,还要去背柴火,你要一个人在家了。
写完她又看了眼紧闭双眼的人,再次写道: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本来想去挖药材的,家里最后的钱也用掉了,她不想挪用别人的银子就得自己去挣了。但是又不知道对方会什么时候醒,所以她不敢出去太久,只能先撑着,挖点野菜备一些柴。
给躺着的人喂了水以免渴到她,周清梧拿着背篓和柴刀上山去了。嘎吱一声,门被打开,然后关上,一室光线瞬间掩掉一半。随后是有些飘远的动静,然后一切重回宁静,周清梧离开家了。同时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皱了起来,随后又舒展开,了无痕迹。
担心屋里的人周清梧并没有在外面呆很久,背了一捆干柴,挖了小半筐野菜就起身回家了。
她有意避开村里人走的是村西头的小路,但是回来时还是撞上了村里的两个妇人,周木匠家的婆媳两个。
看到周清梧时沈氏眼里满是兴味,站在周清梧面前道:“小哑巴,不是说你救了大户人家公子哥么?怎么还在这砍柴。你好好守着人家,等到他家里人来了,你可不就享福了么?”
周清梧低着头一言不发,沈氏看她不理睬,有些乏味道:“这哑巴了又不是聋了,和你说话总不搭理人,难怪村里人懒得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