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孟初晞从邱远甄那把罗武要了过来, 让他继续留在桑园。顺便把桑园内的修缮了的院子留给了他住, 让他把妻子孩子也接过来就在那住下了。
罗武在桑园做长工, 一年下来工钱不到三十多,对于罗武这样的长工, 一年工钱不到三十贯其实很低了,一家三口还要接济岳父岳母, 日子过得相当紧吧。家中老屋破旧不堪,能够住在桑园那对罗武来说简直是做梦一样。
从桑园回来, 周清梧想着罗武一家激动的模样, 微微一笑。看她笑起来, 孟初晞伸手牵住她问她:“笑什么呢”
周清梧没有立刻回答,腊月底已经很冷了,她手冰凉凉的,被孟初晞握着暖乎乎得很舒服。
片刻她才打着手势:他们很开心,让我想到了我们以前。
当时她们搬进这院子时可不是也是这么开心么。
罗武和妻子感情很好,虽然清贫但是一家子在一起那种温馨和幸福藏不住。
“罗武是个很不错的人,能把他留下来之后好好培养,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接触几次来看,他夫人贤良知礼,没有市井小人那种市侩气息,家庭和睦自己又有能力的男人,能堪大用。”所以她才会让他们一家搬过来。
周清梧点了点头,给孟初晞竖大拇指,特别厉害。
她们今天去是给他们送去过年红包去了,给了两贯钱,对罗武家而言已经是不少的了。而孟初晞给得也不心疼,今天去桑园看,桑园里这么多桑树,全部按照孟初晞的要求清理了枯枝死桩,桑树束枝做得很到位,四十亩桑园,罗武带着工人一起,深耕了一遍又追了肥。
这一个月下来他几乎没有休息,开支还在孟初晞预计之内,原以为担心质量,可是孟初晞没怎么操心,这活也做得相当漂亮,她没看错人。
因为已经快过年了,青阳镇街上尤为热闹,深冬的寒意也没阻止他们迎接新年的热情。
看着街上房屋下红灯笼挂起,孟初晞笑了起来:“马上要过年了,我们我去买两个灯笼,挂在院子前也热闹些。再买些红纸,我们自个儿写对联,好不好?”
周清梧笑着点头,又要过年了。身边这个人陪着自己就要过两个年了,去年大年夜,唔,她喝醉了酒第一次亲了自己。
她当时觉得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幸福,也是爹娘离开后第一次感觉到有过年氛围的时候,那个年已经很美好足以让她铭记,可今年她们感情更好了,日子也更加好了。是啦,有了初晞后她们越来越好了。
孟初晞买灯笼时就见她笑,买完了她脸上笑意都没减,那种洋溢着怀念的幸福姿态,让孟初晞心里又软又痒,忍不住道:“想什么呢,笑得这么甜。”
周清梧接过一个红灯笼提着,不回她只是笑,孟初晞纵容着,两人一路伴着寒风回到了家里。
冬季是个闲暇日子,桑园收尾工作都做好了,只等着开春后开始准备进一步打理。孟初晞想着这一个月的空余,可以……她看着周清梧,面颊微红,她已经悄悄给宛清颜写信了。
过年前她们盘点了账目,得益于今年丝织品价格大涨,即使是丝产量比较差的秋蚕,也让她们大赚了一笔。去掉严家给的八百贯,不仅把买桑园花的银钱挣回来了,还多出三百多贯。
这三百贯可能对青阳镇那些大财主或者做得好的生意人而言不值一提,但是对于刚刚起步,还是一穷二白的两人来说,已经是格外难得了。
按照约定还要分一半给严家,拿到银契的严帧看着上面的账目,忍不住笑了起来:“了不得啦,一个死局硬是被她盘活了。”
严谦亦是笑了起来:“这也多亏了老爷慷慨,没您支持,她们也是难了。”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没看错,八百贯出去三个月,多了两百贯,划算得很。”严帧笑意难掩,吩咐严谦把银契手下。
孟初晞心里还惦记着周清梧当了的玉佩,周清梧当了六个月,到期后就成死当了。加上利息,如今赎回至少在八十贯往上,桑园账目都是周清梧在管,她不让孟初晞现下动用现银去当,孟初晞无法只能忍下来,等到明年春蚕出来了,也来得及。
大年三十到了,在过年的前三天里,青阳镇稀稀落落下了场雪,雪势没有去年冬天那般大,因此院子里积雪早就化了,只有桂花树上还残留着些白雪,让桂花树像戴了顶帽子似的。
今天天气很不错,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院子里唯一一只公鸡早就尽职尽责地叫了许多遍了,此刻领着一群母鸡在院子里找食。而呜呜已经从特意给它留的洞口处伸着懒腰钻了出来。
现在的呜呜稳重而威风,棕黄色毛发顺滑有光泽,大尾巴卷起来竖着凝视着院子外面,随后大概是有些无趣了,就半坐在地上,姿态威武端正。
直到大门嘎吱一声,身穿浅紫色衣衫的人迈腿走了出来,嗯,是它的主人打开了门。那人伸手对它招了招,呜呜身上的沉稳庄重瞬间消散,飞快奔上前摇着尾巴,还开心的叫唤。
不过这叫唤只持续了一声,它的主人立刻蹲下身对它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第二声叫唤只是弱弱的汪了一下就被迫吞了一半。
它的主人被它这模样逗乐了,发出低低的笑声,在清晨的阳光下,她仿佛被打上了柔光,特别的好看。呜呜歪头看着她,虽然表情有些委屈疑惑,但是尾巴还在不紧不慢摇着。
不过主人很快温柔摸了摸它的脑袋,指了指屋里,再次示意它安静。呜呜很聪明,它的主人已经不止一次在清晨这么叮嘱它,所以它尾巴摇得更畅快了,它很听话的。
呜呜一直跟着主人,看她喂了鸡,打开了院门,再轻手轻脚地把院子扫了。
一切都格外安静,随后屋内一声慵懒而迷蒙的叫声传了出来:“清梧。”
宁静被打破了。
被叫的人嘴角梨涡止不住扬起,走进了房间,看着缩在被子里躲冷的人,笑意柔和地比划:要起床吗?
孟初晞怕冷,冬天起床对她而言就像是受刑,如果有紧要事她不会耽搁起得都很早,但是像最近清闲无事的日子里,她几乎每天都要在被窝里赖一会儿,醒得也晚。
看着周清梧打的手势,她鼻音微重地嘟囔:“太冷了,不想起来。”
周清梧格外纵容她,继续笑眯眯比划:那就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
她说完准备起身,一只白净的手却是从温暖被窝探出来拽住了她。
被冷空气一激,孟初晞嘶了声把周清梧胳膊也扯了进去,撒娇一般道:“你不应该哄我起来吗?”
她虽然爱赖床,但是却心疼周清梧,大多是不愿她一个人做早饭的,所以每每就会喊她过去,耍无赖一般让周清梧给她拿衣衫,哄她起床。
这时候的孟初晞仿佛被寒冬封印了年龄,孩子气的很,还爱撒娇,偏偏周清梧格外吃这一套,每次都是眉眼弯弯,任由她闹。
过年了,得穿新衣衫。因为忙碌,孟初晞和周清梧的棉衣都是买的新的,不过贴身的衣服还是周清梧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把衣服给她拿过来,中衣给她捂热了递给她,孟初晞才忍着浑身的抗拒,在寒冷的空气中哆嗦着穿好衣服。
睡暖和的手已经冰冷,周清梧手也暖不到哪里去,只能比划:去生火,会暖和。
一顿简单的早饭后两个人拎着篮子,把买好的香纸炮带上,再带上酒菜准备去周家村。过年了,这一天该上坟了,她们要去祭拜周清梧的父母。
周清梧爹娘是合葬在一起的,墓修得还算不错,是当初徐家帮忙葬的,那方石碑上刻着夫妇两的名字,周清梧原本最亲的人就被掩在这尘土下,坟上野草被清理得很干净,周清梧来的时候都会到这看看。
把香纸烧起来,孟初晞点了鞭炮,山林间的爆竹声尤为空灵,也有些冷清。周清梧跪在墓前叩了头,随后安静看着墓碑。
孟初晞同样在她身边跪下,端正叩了三个首,她什么都没说。两个人不想理会世俗眼光,但是作为周清梧的双亲,她还是要顾虑的。
他们会开心周清梧如今过得好,但是从理智上想,孟初晞觉得他们大概不会开心周清梧喜欢她这件事。
周清梧转头看着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笑着冲墓碑抬了抬她们两个人交握的手,再次叩了三个头。
无需任何言语,孟初晞心里已经很清楚了,眼睛微微发烫,同样跟着叩了首。
两个人牵着手离开,直到看不见那坟茔,孟初晞才低声道:“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周清梧微愣,随即笑了起来,比了比:我也是。
今年的她们在生活上宽裕了不知道多少了,所以家中年货早就准备好了。昨天杀了一只鸡,从鱼市买了一条鱼,甚至很幸运的买到了一些毛肚。
五天前恰逢青阳镇一户人家牛出意外死掉了,于是申报官府拿去卖。
这个时候牛肉价格极高,而且禁止杀牛,除非是牛自己意外死亡或者老死才能分食。因此平民基本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吃上牛肉,便是日子不错的宽裕人家都没这个财力去吃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