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绮桑便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蓝心,可她还没开口问,便见蓝心抬腿道:“属下还有要事去办,二位慢聊。”
绮桑一把将她拉住:“等等!”
蓝心微微回头,脸色如常:“姑娘想问的,属下之后再答。”言毕,她不着痕迹地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见她这副模样,绮桑心底突然谋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怔了怔,随即将她松开了。
少年并未察觉到这二人的不对,只兴高采烈道:“等找到弟弟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这些江湖上的矛盾,我也都不想参与了。”
绮桑的心情一瞬便复杂起来,询问道:“那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少年欢喜不已:“已经恢复了自由身,阁里也没必要久留,我这就走。”
绮桑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那你要注意安全啊。”
少年也笑了笑,抱拳道:“你救了我,便是欠了你一桩恩情,以后你若是有难,我必会赶来相救。”
绮桑点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抿了抿嘴,些许不好意思道:“我叫卫离。”
绮桑称赞:“好名字,我记住了。”
“姑娘大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少年庄重道,“后会有期。”
绮桑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愁闷已解,清秀的面容一扫往日的阴霾,变得明朗而轻松,眼中的笑意也经久不消,少年一脚踏上雕花木栏,瞬间便朝远空掠了过去。
轻快的背影透着明显的恣意,人逐渐走远了,绮桑立在原地看着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不多时,便见离去不久的蓝心又自廊角转了出来。
绮桑也不废话,直问道:“他弟弟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蓝心并未言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预感被证实,绮桑心里一凉。
少年的笑容犹在眼前浮现,她默然一阵,声音冷了几分:“是孟青杀的?”
蓝心叹息:“卫家几辈人都是给碧云山庄卖命的暗卫,做了不少有损阁内之事,若非鬼手轻功绝妙逃脱得及时,又还有些利用价值,他也活不到今日。”
绮桑闭了闭眼:“他弟弟多大了?”
蓝心面露为难:“越姑娘……”
“回答我。”
“不到十岁。”
绮桑实在忍不住愤怒:“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你们怎么就下得去手?!”
蓝心静了静,回道:“昔日老阁主遭越长风设计,断肠崖起了一场大火,阁主夫人葬身火海,小姐也被劫走,此事阁主该是有告知过姑娘,而那纵火的凶手,便是卫家人。”
她顿了顿,看着绮桑,“姑娘设身处地想一想,若姑娘乃是七星阁阁主,会轻易放过他们么?当日鬼手之父便是今日的鬼手,倘使不尽早斩草除根,稚子长大后又会前来复仇,如此只会是恶性循环,不如及时扼杀,以免将来重蹈覆辙。”
“同样的事情,假若是七星阁派暗卫前往碧云山庄,越长风的手段会更加残忍,虽说他女儿越初寒是出了名的正直,可面对敌人她亦是不会心软,要不是顾念着姑娘,鬼手的命阁主也不会留。”
绮桑内心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武林纷争其实很难分出一个对错,要追根溯源怕是结了几辈子的仇,说也说不清,我只是……”她嗫嚅片刻,叹气,“你见到了,他刚才有多高兴。”
蓝心道:“可他也受命杀过很多西境子民,天道轮回,不过是经历他人同等的苦痛罢了,姑娘不必太过仁慈。”
绮桑忽地心念一动,抬眸道:“你们的确是真心要放他走的?可不要表面上敷衍我,暗地里却派人追杀他。”
蓝心一愣,旋即摇头道:“姑娘多虑了,阁主并无此意。”
绮桑稍稍宽了点心:“那就好。”
蓝心犹豫一阵,问道:“姑娘对阁主的成见仿佛很深。”
绮桑撇了撇嘴:“她对我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难道我还得喜欢她?”说到此处,她不由哼声道,“还有你,枉我从一开始就对你印象挺好,你还跟孟青合着伙骗我,你也不好!”
闻言,蓝心垂下眼眸:“我……无权干涉阁主的任何决定,并非有意欺瞒姑娘,抱歉。”
绮桑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道:“那你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孟霄的女儿?”
蓝心坦然道:“有关姑娘的身世,我确实知晓的不多,我来阁里也没几年,但老阁主的确有个女儿,也诚然被越长风带去了碧云山庄,这事很多人都知道,想来不会有假。”
该不会这回孟青真的没骗她吧?绮桑心累无比:“算了算了,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反正都是她一张嘴说东说西,我也懒得求证了。”
蓝心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药王先生找姑娘有事,此刻正在大厅等候。”
恭龄?绮桑“哦”了一声,转身将门关好:“知道了。”
第74章
海风轻抚纱帐,寥寥青烟升腾间,青衣青年正立在窗前眺望远方。
绮桑行到他身后站定:“你找我?”
恭龄侧过身子,眉眼温润:“听惜竹说,昨夜愁眠来找过你。”
一个个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呢。绮桑操着手,神情不善:“我跟她说了你没死。”
恭龄笑了笑:“无妨,我也没打算瞒一辈子。”他走去长案内侧坐下,倒了两杯茶,“先坐。”
绮桑在他对面落座,问:“你找我来是要说什么?”
恭龄也不绕圈子,开口道:“愁眠让你帮着查找万枯荣的解法,可有此事?”
绮桑回道:“是有这么回事,”她顿了顿,“那毒是你本人配的?”
恭龄承认:“是我配的。”
看来对于南地良田下毒一事,裴陆与越初寒当时的猜测的确不假。绮桑难免有些鄙弃:“你一个被世人敬重的神医,暗地里却偷偷下毒害人,就不怕遭报应?”
恭龄浅笑:“各有所图而已,世间纷扰面前,哪分什么神医不神医的?我也只是江湖斗争中不多不少的一员罢了。”
绮桑沉着脸:“反正你们这些人做什么都有冠冕堂皇的说辞,没必要跟我解释。”
恭龄弯了弯唇角,温声道:“万枯荣的解法,我可以告诉你。”
绮桑露出一点讶然之色,但也没忘防备:“肯定不会是天上掉馅饼,条件?”
恭龄赞道:“姑娘真是愈发聪慧了,条件是有的,不过姑娘可以酌情考量,我不会强迫姑娘。”
绮桑睨着他:“先说来听听。”
便听恭龄道:“拜我为师。”
绮桑:“……”
绮桑:“你拿我寻开心呢?”
似是知道她会有此等反应,恭龄柔声道:“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心想将回春术传授给姑娘。”
绮桑满脑袋问号:“为什么?”
“因为姑娘是个善人,”恭龄道,“回春术在一定程度上确实能做到起死回生,但并无外界传得那般夸张,全看医者怎么用,用得好便可造福人间,用得不好便会为祸天下,所以回春术的传人一定不能是大奸大恶之人,我看姑娘就很合适。”
绮桑想也没想就拒绝:“你死心吧,我不会答应的。”
和当初在岛上一样,她还是直言拒绝,恭龄不免感到好奇:“姑娘难道对回春术一点也不心动?要知道学会了回春术,往后姑娘便是离开七星阁和碧云山庄,也能凭借这一技之长安然行走于江湖,这可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求不来的好事。”
绮桑原本是不心动的,可听完他这番话,老实说心口那地方还真动了一动。
倒也不为别的,只听他说学会了回春术就相当于有了一个莫大的倚仗,哪怕是离开七星阁和碧云山庄也能过得安稳,这就很令绮桑动摇了。
虽然不知往后会发生些什么,她又到底会何去何从,但平心而论,七星阁和碧云山庄她是都不想待,这两个地方不论她去哪个,最终都免不了受到纷争的波及,要想远离那些尔虞我诈,唯一的办法便是走的远远的。
可说走就走却没那么容易,她现在的境况要家世没家世,要亲人也没亲人,又不会功夫,更没个谋生的本事,就算孟青和越初寒都可以放任她远走高飞,但要在异世界求生存显然不比现代社会更简单,指不定飞出笼子没两天就饿死街头了。
而只要将回春术学到手,到时多的是人来巴结她,要想挣钱过好日子那还不简单?诊金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她若真答应了,恐怕也没想象得那么美好。
绮桑思索一阵,刻意试探:“你说的好听,可我一个小姑娘,就算学会了回春术,要是有歹人对我不利怎么办?高手得到宝物那是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可普通人得到宝物就只会引来杀身之祸,你要是对我有意见就直说,别搞这些小伎俩想害我。”
恭龄失笑:“姑娘要这么想倒也不无道理,只是恭某若对姑娘有歹心,哪用得着兜这么大的圈子?还无需恭某亲自动手,想取姑娘的命又有何难?”
绮桑沉吟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怎么就非要收我当徒弟?”她又没什么不得了的过人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