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神贯注的钟砚秋被吴桐扯了扯袖子,她示意桐子等会再说,往前倾了倾身子。
段一勇做出头鸟:“要我说,创新破局固然重要。但现在来看,我们需要的不是广泛撒网,而是能占一个是一个,形成自己的特色——不如先限定受众群往后再拓展。拿宋欢举例,你别看这小子迂腐,我觉着他上次的《君子小人论》既标新立异又言之凿凿,虽小众了些,没准儿还能招引几个骨灰粉。”
“就是用苏子那个‘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来喻君子?”杨行之翻了个白眼。
“然以一事之尽善,而谓其为君子焉,吾意君子不如是之隘也;以一事之未尽善,而谓其非君子焉,吾意君子不如是之浅也。圣人谓:小人不可小知固知矣。然君子果可小知乎?是故君子小人,其志一也。世人多为圣人所惑也。”
宋欢不为所动,娓娓道来,连同萧青山在内也不由得承认:是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众人还沉浸在宋欢带来的震惊之中,萧青山那头又连砸了几个硬骨头下来。鉴于以上表现,西川堂新一代“人不如狗”搜讯行动就此拉开帷幕。
李元儿表示,老娘不干了。
六条丧家之犬窝在西大空旷的济民广场上。
杨行之同学率先“汪”了一声。
搜集完消息,一干狗等聚众一堂,准备搞事。
“先听我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
“行之兄,非也非也。这句话是在说天施地化,众生平等,不以仁恩,任自然也。”
“宋欢你大爷!很拽啊,不说不行啊!意思不也那样,大家都是狗,谁汪都一样。”
“杨行之,你那儿有什么消息?”钟砚秋一出手,结束了一触即发的危局。
“造化弄人啊,我以为我都这样了,其他人还能惨到哪去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宿舍那位大神竟抢我一步横空出世!苍天啊,这孩子怕是拿奖拿得疯掉了吧,为了掌握情报,竟然冒充老师,搜集了各部精英在校期间获得的荣誉,还做了个EXCEL表,手一抖发到了学校论坛上,这下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喽。”
“这算哪门子事,为了一个报送名额、出师机会,兄弟阋墙的还少嘛?我们这群胸无大志的,自得己乐,倒不失为一种好志向嘛。”田小哈同学颇为感慨。
“制度政治化、管理企业化、教学机械化、门派市场化,‘乌烟瘴气’这下齐了。”吴桐往口中狂塞奶油爆米花。
“哦,还有学生功利化。”爆米花差点没噎得她喷旁边的杨行之一脸。
“得得得,你适可而止啊,要不我颁个‘感动江湖’人物奖给你,好好一人吃成啥样了。”
段一嫌弃地看着变了形的吴桐。
女孩睁着一双小狗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段一。
“别,小爷我受不了您这眼神。您继续,随意啊,随意。”
吴桐的整张圆脸拉长后,从脚下的狗尾巴花上滑下一滴露珠。
“就没有振奋人心、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的那一种吗!”杨行之在共享完消息之后,显得有些愤青。
“有啊,比如你们几个的老巢——计部。”段小爷的二郎腿翘得很是得意。
“你们不知道吗?计部这一年又出了好几个人才。有公派留学大秦的,有去长安深造的,有被大门派收入麾下的……我还就在想,我这种人是为了贪图一碗饭才失足沦落至此,你们几个整日里好吃好喝的,图什么呢?”
“是啊,我们图什么呢?”钟砚秋皱起眉头,头脑一热便躺了下去,一袭乌发漫开后,衬得草丛几欲要浓雾似雨起来。
吴桐看见砚秋的模样,惆怅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干脆也枕着胳膊躺了下去。
“我经常问自己:我这么做是对的吗?值得吗?我会不会有天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如果我不来西川堂,现在会不会也是计部出人头地的那一个现在我来了,我选择了,会不会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无所事事,我给自己定义到底是什么?看着别人风采卓然,我真的甘心吗?”
“吴桐啊吴桐,小爷我就这么一问,您还真给我讲十万个为什么啊?你既然这么困惑,不如去给老大摊牌,不就清静了?”
“可我都误入歧途了,现在才说回去,也着实晚了点吧”
“成!您深刻,您有理。不然您这边请,指导意见归您,您归我。”段一谄媚地侧躺下去,眯了眼仰起头,绽出好大一脸狗腿笑。
长乐十三年季夏,吴桐,崩。
“人生的答案各有不同,想要得到肯定就要舍去。我们时常会问自己,会有很多话说不出口。我可以吗?我做错了吗?我会不会后悔?这样多问问也挺好,路不就是在一次次的发问和恳复中走出来的吗?权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听完钟砚秋的话,田小哈晃了晃齐耳的短发,趴下来问吴桐:“我其实放在哪里都好,觉得这里也挺好就来了。可能有时会想想,不过也仅止于想想而已了……你呢?”
“我再怎么胡思乱想,只要一想到在当下,我的满足感已经足够替代其他任何情绪了,就乐乐呵呵滚去刷羊肉了。更何况,即便每次想法各异,不变的是:我不能放弃西川堂。只这一点,便是自己也无能为力了。”
“啧,劝君生当言词良,长生长乐乐未央。不知道为什么那就先下笔好了哇!光想有什么用?听我段小爷给你们开解啊,这一个人的生命是与自然万物、与自己联系到一起的,应知道万物同源、众生平等,知道生命中心不会比罪人高,不会比先知低……”
“他会去欢迎每一个路过寒舍的路人,就像千千万万个人曾路过他乡一样。他不会恐惧、伤害、诽谤、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他怀有一颗悲悯平和之心。因为他知道,千千万万个别人,只是附着在不同躯体上的自己。”
吴桐平静地接过段一的话。
“困惑的不是只有我们,而是绝大多数人。好了,如果你只是害怕不被众人所接受,那就多此一举了。不要尝试去定义自己,不要恐惧你的选择,你需要重视的是想要什么,选择什么,而不是选择带给你的恐惧感。”
大家继目光投向宋欢之后,又投向了吴桐。
“萧青山。”
“哦——”余味悠长的回音。
作为第一个卧倒的同志,宋欢抻了个懒腰,款款地坐起来:“今日之蚊,聒噪非常呀!”
“事情嘛,大多不是事,放着放着也就凉了。宋欢大爷说他今天请客,一粟堂小龙虾的开道!”段一很有眼色,让宋欢恨不得抽他一耳刮子。
“那今天先这样吧,思路条理整理清楚后,每人发一份提纲给我。当然,多多益善,来者不拒。”
钟砚秋拍了拍桐子的后背。
身后的喷泉突然打开,冲向天际。画面定格时,一带斜曛穿过重重水幕,留下橙红色的晕影。背景中我们大笑着,水珠四散跳开。总有一二人没来得及逃离,就从头到脚不能幸免,隔着烟斜雾横,失魂落魄地望着另一端的蜃景。
那时的西川堂里,我们大多人还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和不谙人事的自以为是。所以我们会不顾风吹日晒,不计生计几何,有时只为了写出一篇文章,就可以推掉其他所有的事情。我们会打抱不平,会被生活一次次地捶打,也因此落得遍体鳞伤。可即便如此,好像只要说出“西川堂”三个字,我们就有挥霍不完的干劲,就有无限可能的江湖。
那时的我们还没有离开大学,江湖和小儿心事尚隔着一道我们以为的鸿沟。我们看不得人遭难,见不得人落井下石,就连“旁观者清”也要唏嘘几句。我们以为自己比天高,比海深,懵懵懂懂地找到自己后,又莽莽撞撞地遗失在几多年岁的荒流中了。
那时的我们还未发觉,让你不畏这世间任何险阻的凭仗,会是之后亡命天涯的发端。那时的生活还没告诉我们,守口如瓶会是一件攸关性命的大事。没有顾虑,浑身是胆,于是我们会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遇神杀神,佛挡杀佛!
后来,终于有一天,我们不再趾高气扬。
因为我们终究没有为爱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原以为不会有人看的,没想到还有路人。
谢谢各位的支持啦!!!超级感动!
第一次写文,如果人数之后多一点,我会考虑把它发展成为长篇小说的!
目前的打算是每日更新。
给每位路过的读者鞠躬!
☆、沧海曾是青梅味(1)
长乐十三年,吴桐在西川堂吃着绿茶味的话梅,蓦地被一个喷嚏憋住了,两圈酸泪在眼里打转,是落也难,忍也难。
看着吴桐的样子,段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田小哈指着二人,笑得呛住了,说不出话来。
宋欢幽幽地品道:“思君最惹打喷嚏。”
杨行之没有叫板,因为他神游玄寰,人暂未归。
一旁,钟砚秋兀自呆呆的,捧着一张旧照片盯了又盯,若有所思。
段一打了个哈欠,这源于他对某种事情的了如指掌却无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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