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日头还未沉下去就已失了光。
她不是没有想法,只是脑海里像生了雾一般,阴阴沉沉的,却下不了雨。
吴桐自诩是个聪明人,总习惯抽身在事件之外冷眼旁观事情的发展态势。她以为她已经读透了萧青山的话。
直到事情真的即将发生,恶毒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戳到她眼前,她才不得不承认:在现实面前,她往往是一个逃避者,嘴上说着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想得比谁都多,偏偏落到行动上又是不屑一为。
这样的人说不好听了,就是矫情且会作,把自己往死里作的那一种。
长时间困在屋子里,吴桐对外界的感知和反应能力也在逐渐下降。浑浑噩噩中,时光消磨掉了她走出房间的最后一丝渴望。她在迷茫中变成了迷茫本身。
“之前发生过什么呢?”吴桐自言自语。
哦,是了。大家都有了该去的地方。
“那我想要什么?
“西川堂?”
我知道。
“可我已经消沉了这么久了,还能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我现在去做的话,能做好吗?不行,万一我做不好,将来却后悔白白浪费掉了时间,又怎么办?”
那你就去做啊。
“我是不是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
是的。
岁月不待人。
“那我到底怎么办啊?”
不知道。别问我。明天再说。
“面向阳光”这一命题在阴影的存在感前总显得软弱无力。
生命中偶尔会有这样一种存在:曾经给予你幽海深处的一瞥光芒的事物,也曾掀起惊涛巨浪冷眼相待抛你跌入漩涡。
特别是当你愈发表现出想要濯足自清、追求完美的意愿后,邪恶的念头总以阴晦、破坏力十足的意志攻城略地,甚至在你未配好一把宝剑之前,它就要以摧毁一切的姿态试图斩杀你超越自身的愿景。
因此,有人说,在自然界里,打算变得高于自己,与打算变得低于自己一样,是一件罪孽深重的事。
你永远无法想象你如何被世界所嘲讽。
正如现在的吴桐被一种力量牵引着,神知被黑暗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却无能无力。这不是想象,而是你的的确确抽离于事发躯体以外,亲眼目睹原本被称作希望和喜悦的,泛着白光的灵雾,先是褪成灰白色的,再从心脏部位处钻出来,变成接二连三的一个个小黑点,汇成密密麻麻的一坞后,张牙舞爪蔓延到整个躯体。吴桐从上空往下打量,思考活动变得越来越吃力,视力也在渐渐下降,最后只能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团黑霾。
吴桐在半梦半醒之间想,人们在黑暗中浸淫了太久,是不是也就成了黑暗呢。
曾经带给你希望的事物,有一天变得面目可憎,抓住了你的脚踝,在它跌入深渊之前,还妄想要拉你一同堕落。而作为被拉扯的一方,吴桐自始至终心怀感激和期望,这不是什么圣母思维,而是她揪着快要被泯灭完全的那一点可怜的良知,她真的做不到对放在心上的东西彻底硬下心肠。
或许是不甘,或许是她疯了。在快要丧失意识的一瞬间,她拼着命下定决心:她绝不容许此事发生。即便是葬送掉自己,她也认了。
值得庆幸的是,吴桐这次醒来的过程与少年时的那场噩梦相较,明显要短了一些。
吴桐虽然记性不好,但在思索物种起源方面,明显要比段小爷靠谱一些。这也算救了她一命。
在她跌入新一轮的深渊之前,她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了各种奇异的图案、光波。她在晦明之间窥探到了时空以外的秘密。没有了绝对意义上的限制,她所经历的感情波动超越了正常时针可以标识的范围。
她看到青烟缭绕,继而灰尘爆开,火从人类掌心复燃直至火焰攀升到火把顶端;暴戾的海面向后退潮,在狂风地托举下迅速冻结;日月星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换旋转,大地下一秒就会被未知而生硬冰冷的物种所替代……她在一瞬间空虚且无所适从,将要脱身藏匿于万象之时,又被仅存一丝好奇心和明知堕落黑暗的羞耻心拉扯着,再度沉入其中。
须弥珠。
她心下漏了一拍。同时缓慢地意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跌入到了一个神圣而可怖的世界当中。
须弥珠是西川世界人类灵魂的另一种存在方式。简单点来说,须弥珠就是存在于每个人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掌握打开另一个平行宇宙的钥匙。在很少情况下,有些人类能以无意识的方式,构建出一个符号体系,囊括自己认知范围内的系统知识,再和须弥珠中的“我”结合,由另一个“我”引领打开下一个未知世界。而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是在本原世界的框架基础上重新组合完成,因而有同中存异、无中生有之妙。
更玄妙的是,须弥珠里的“我”若找到虚境里的再一个“我”,再一个“我”可以开启下一个世界——未知世界从此会以无限循环的状态永远漂浮在一个人的灵魂之中。这种抽象扭曲的探索方式是修内功的路子,外家只有在极少数精神状态下才会出现因错乱而误闯须弥珠的事情。否则知行不一,本心不稳者入境,虚境化生天地万物,层环相接最后找不到出口而遗失在荒流中的大有人在。
早有思路清晰、目标明确的智者进入须弥珠,却因失神之差陷落“空漠”的例子。小小一个吴桐,又怎能逃脱蜃景的吞噬呢?
这等荒谬而可笑的奇迹就真实发生在了吴桐身上。
西川堂在很长一段时间只有萧青山和吴桐二人,原因在于他俩着实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盘侠,接下,西川堂这档子烂摊子。
萧青山并不急着招人,但他能看出来,吴桐明显有自己的主意。
女孩从回到西川堂的那天起,就有些奇怪,经常写着手上的稿子写着写着就出神似得停下来,过一会儿又来找萧青山,想说些什么却支支吾吾不开口。萧青山心态良好,心情起伏平缓,端着养生大茶缸摇头晃脑,平静地等待着吴桐决定说出口的那天。
这一天惠风和畅,西山晴朗,朱厌兽在门口的枞树上捶胸顿足。吴桐按着她一贯的风格扭扭歪歪向萧青山的方向蹭过来。
萧青山雍容大气地端起了茶杯,用茶盖抚了抚杯子上空的水汽。
“萧青山,你……或许听过须弥珠吗?”
萧青山的手微微停住,很快用盖杯盖的行为掩饰了过去。
“了解一二。”
“一二有多少?可以解释我在须弥珠里见到宋欢的事情吗?”
女孩有一些期待。
少年明显有些头痛,他以为吴桐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给他抛了这么大一个难题。他按下心气道:“哦?你去过须弥珠里?”
“对,在刚毕业那阵。”
“你是怎么出来的?”
“可能,可能是因为我的一个念头吧……”
“什么念头?”
“我要做自己的守护神。”
“什么?”
“我要做自己的守护神。我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不愿迷失在那里。我要出来,我必须出来。除我以外,没有任何能真实帮助到我的事物。”
萧青山在女孩自言自语的坚定答复里,瞥到了某种神经质的、小心翼翼的苗头,这些苗头都有疯癫的、未知的、渴望变形的发展趋势。他不敢笃定什么,毕竟未知预示着变化,变化在引向未知的同时又孕育着新的希望,他甚至生出了些未知名的心思,他似乎强烈的愿意保护这种疯狂的想法。
“好,做自己的守护神。你提到了宋欢是指什么?”
“我好像在那里看到了宋欢。或者说,宋欢的灵魂。
“他没有死,对吗?”女孩的语气感伤且迫切。
“很不幸的告诉你。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要到新纪元啦!
强烈暗示,强烈剧透!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黑狼(1)
深夜,山林中某处村庄。天已完全沉了下来,村子内寂寂无犬吠。
站在村口大榕树上朝远望,黑夜里山中某处火光燎天,浓烟盘在上空久久不散,阴森可怖。
一滴泥雨落下,惊起榕树上一群黑鸦,毛骨悚然的叫声此起彼伏。
“哎呀我去,这狼还没打死,大雨就要来……”万贵用虎牙扯掉酒袋上的塞子,猛吞了一口烈酒下肚,牢骚还没发完,先打了一个寒噤。
“该死,这天就应该和我家婆娘躺在床上,抱着个大胖小子。没事干,咱也学学人家上过学堂的么,整个什么鸳鸯红帐雨夜暖。”
范大接过万贵的话继续说着。显然,他的这个话题引起了更多人的共鸣。十几个人,一下都凑过来了。
“嘿嘿”,张阳用胳膊肘撞了撞范大,“你不是一天到晚扒墙偷看人家杨老头家的儿媳妇吗?这咋可想起你家婆娘了?”
“人家是想这夜里能做的事,还不是要和婆娘一起?”
张阳对着双手哈了几口气,然后把手揣到了枯草编成的斗篷里,斗篷的编织手法还挺细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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