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实在太轻,一时竟然人分辨不出,这究竟是说给谁的。
也不知叶灵君究竟听到了没有,她只是从容地站了起来,倒也没看弗兰卡,说了一句:“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你若是觉得疲了,就不用再守在这里了。就算你现在没有实体,但也是会累的。”
弗兰卡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年少时的一种朦胧的情感,到现在终于是烟消云散了。
时隔那么多年,等到真正站到她身边的时候,才恍然觉得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也许一开始,便是错觉,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贝尔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他本以为乔只是早起出去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久等过后,却不见那人回来,才恍然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对方并不是离开了,因为他的东西现在还全部在这里,若是要走,他不会什么都不带走。这样看来,只怕是出事了。
贝尔纳从包里翻出了常用的武器,咬了咬牙,猫着腰钻进了林子里。他的手心被他掐得有了很深的印记,心里充斥着莫名的不安。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并且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这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
果然,当他看到乔的尸体的时候,顿时产生了一种极为恍惚的感觉。
这种感觉跟上次看到珍妮弗的尸体时很不一样。首先,他跟珍妮弗的关系算不上好,即使在一个团队里也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他当时既阴郁又消极,没什么人愿意跟他说话。而且,当时珍妮弗的死状实在是太过于惨烈,使人的第一注意被放在了死者的样子上,而不是她死了的这件事上。
但是乔不一样,他们在一起待了很久,该做的不该做的其实都做了,彼此之间也是有一定的感情在里面的,现在忽然让他面对对方的死亡,他的确有些接受不了。
他的视力很好,隔着不算太近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乔身上的样子。乔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伤口,只有一道致命伤和一些细小的擦伤痕迹。但是他的表情却很狰狞,带着不可置信和扭曲,显得有些可怖。他的身上有零零散散的血迹,前胸的位置尤其严重,血液流到地上,现在已经完全干涸了。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去的浓郁的血腥味,一时竟让贝尔纳有些接受不了。
明明是很熟悉的味道,明明是平常在自己身上弄伤口的时候也会闻到的气味。但是贝尔纳却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他莫名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这种感觉几乎要让他站不住了,他痛苦地捂住腹部,干呕几声,跌跌撞撞的朝乔倒下地方走了过去。他几乎是跪在了乔的尸体面前,看着乔不甘心地睁大的双眼,他的那种眩晕感变得更为强烈了。
他知道,对方的目标恐怕一开始就是乔,若是意外,他不会不知道自己就在不远的地方。而若是针对他们两个人,就一定不会放过不远处的他。
对方既然能有如此手段,那么他一定能想到,他才是那个所谓的心腹大患,留下他才是真正给自己找了个□□烦。既然他还活着,就说明对方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有乔一个而已。
只是,为什么呢?先是珍妮弗,然后是乔,那人是依据什么来选择自己的目标的呢?总不可能是靠运气吧。贝尔纳有种感觉,那人杀人不会是无缘无故的,甚至是按照某种规则来选人的。但是这个规则是什么,却让人无从得知。
这让贝尔纳感觉分外头疼,鼻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乔不瞑目的尸体都在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觉得无比的难受。恍然间他倒是记起了一些东西,一些他本以为不重要的东西。他当时对那东西只是匆匆的一瞥,未曾有太多的印象,因此现在能想起来的东西也分外的模糊。
他记得他当年有一次误闯了一个地方,看到桌子上有张纸露出了一个角。他当时正面临被发现的危险因此没有细看,只是草草地一瞥。现在回忆起来,那上面似乎是有名字的,似乎,还有几个数字。后来,他就没在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慢慢地也就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这个认知让他猛然又想起一句话,那是先生当年自言自语时说的,如果他没听错也没记错的话,先生说的应该是“seven”。在结合上面的名单,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假设,在他们不知情过的情况下,先生用某种方式给他们编写了一个名单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正确的顺序又是什么?那位“seven”,指的又是谁呢?
贝尔纳的嘴唇几乎被他自己生生咬破了,口中忽然蔓延起的血腥味让他的神志回了笼。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睛第一次亮了起来,里面带着一种极其深沉又复杂的情绪,像一汪深潭,几乎要把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拉进去。
他垂下眼睫,将乔的尸体火化、埋葬。但是他却取了他的一小部分骨灰,用一个小布袋装了起来,贴身放置在衣内。
他想,他可能需要找时间找叶灵君谈一谈了。在剩下的这些人里,若是说还有什么人是他能信任的,估计也就只有一个她而已。
贝尔纳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回走。他的动作要快一些了,否则若是哪天那个人找上他了,他岂不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而且,他现在也不一定能撑到对方来找他的时候了。
他本来以为,先死的那个人,会是他的。
乔的死无声无息,除了贝尔纳和那位凶手先生本人,几乎是没有人知道的。当然了,也就仅仅是几乎而已。
而此时的叶灵君,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咬着牙在各种陷阱中穿梭,近乎可以称得上是自身难保了。尽管早就知道这边会比较难走,但是事实上真的过来了,才发觉想通过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这里好像有某种奇异的物质,就连弗兰卡都难以避开那些陷阱。按照常理来说,弗兰卡是一只鬼魂,地面上的陷阱对他而言应该是不足为惧的,但是他就是被死死地钳制在了地面上,不得不与各种各样的暗器作斗争。
也不知主人家是在哪里找的材料,那些暗器甚至可以对魂体的弗兰卡造成损伤。
弗兰卡本来还想凭着自己灵魂体的优势来打前锋,但在险些被几把飞到戳中要害之后,还是被叶灵君喝止了。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叶灵君在前面探路,弗兰卡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她的身手相当敏捷,而且肢体很柔软,对于那些投射过来的暗器,都能一一躲过,看得弗兰卡分外羡慕。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烫,自己原本是来帮忙的,现在反而一直是在被人家照顾,这要是回去了,一定会被姐姐他们嘲笑很久的。
尽管内心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弗兰卡也知道自己的确无能为力,与其莽撞地冲上去给她添麻烦,倒不如先放下那种并不重要的大男子主义,老实地跟在人家后面的好。
只是,走得越远,他就越是心惊胆战,因为明显越往里走机关的数目就越多,并且还更加精巧。即使叶灵君身手好,也差点挂了彩。这还仅仅只是目的地前的一条路而已,若是真的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那得有多危险呢?
弗兰卡的神经被他绷得死紧,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让叶灵君受伤。对于他来说,帮不上忙就已经让他觉得分外难受了,若是再添了麻烦,岂不是更加丢脸吗?
所幸,现在的叶灵君根本无暇顾及身边这个灵魂年龄已经将近三十的少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机关上。
若是此时有人上前查探,就会发现她的额角已经全部都是细密的汗水了,鬓角的发丝被汗液浸湿,粘在她的前额上,显得有些狼狈。
她顺了顺气息,同时在心里感慨,那个人的手笔果然不一般,就连她解决起来都分外吃力,更何况是其他人了。也难怪,她当年能够成为先生心头的那颗朱砂痣。
只是,这些事情也只是她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没必要说出去,尤其是,在外人面前,那就更不必说了。
她一路走,一路数着沿途经过的机关的数目,在数到第八十个的时候猛然停下了脚步。由于她停得太过于猝不及防的关系,她身后的弗兰卡险些撞到她的后背。
不过,即使撞到了也没什么,反正也没有实际的感觉,顶多就是看到一个人从自己的前胸穿过去的惊悚画面而已。
“怎么了?前面有什么?”弗兰卡及时地刹住了脚步,开口询问道。
“没什么,问题不算太大。”由于之前的体力消耗有些大的缘故,叶灵君的气息不太稳,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喘息声,“你还能继续吗,前面的路估计要比现在还要难走。”
弗兰卡咬了咬牙,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攥起了拳头,回应道:“我可以,当时我跟莉拉说过了,会陪你过去,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见,我怎么好意思停下。况且,前面的机关都是你挡下,我根本就没费任何气力。”他的脸颊上泛起微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