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将所有的话语都融成了一声叹息。那声音极轻,也不知有没有传入另一个当事人的耳中,就消散在了空气里。
奥兰多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又沉默了下来。在原地顿了一下,就再一次朝前走了。只是这一次不知是因为真的放下了心事,还是处于愧疚,总是,他走得很快。
罗莎估测了一下奥兰多前进的方向,好像大致确定了他想要去哪,再一次轻叹后,便悄悄隐去了身形,在离奥兰多不远的地方护着他。
她的确有跟叶灵君交流的方法,但是既然奥兰多不想说,她也没必要干那些讨人嫌的事情。况且,叶灵君现在肯定已经发觉了奥兰多走了的事情,既然她没有主动联系她,那么应该也是默认了这件事情。姑且就,当她不在意吧。
隔着几棵还算茂密的树干,奥兰多跟伊戈尔从同一条路擦肩而过,所幸,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彼此的存在。
一个原本就有着不一般心思的人遇上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防备的人,后果可想而知。
罗莎不太确定现在奥兰多的状态是否称得上是还好,但是她本能地觉得,奥兰多的状态不太对劲。他此时双眼里布满红血丝,但是却只是闷头向前冲,有几次甚至差点直接撞到树上。老实说,罗莎现在很担心他的状态,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
就好像一瞬间她又回到了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少女时代一样。
直到奥兰多站在了一栋建筑前,罗莎才忽然反应过来奥兰多之前的状态为什么会那么的奇怪了。
岛上的建筑大多都长得很像,都是一派冷淡的科研风格,眼前的这栋看也不例外。除了那种冷淡到极致的风格,就只有那些深深浅浅的焦痕能让它和其他的建筑表现出些许不同来。
罗莎知道为什么奥兰多会选择这里了,这里是当年的那个丫头常来的地方。原本,在这外面应该还有一个木架子的,当时那个小姑娘就经常坐在那上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各种语言的书籍。
她总不可能随便选地方的,会来这里,说明这里多少对她是有着特殊含义的。
奥兰多跟叶灵君掌握的信息是在是太不对等了,对方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但自己却对她近乎一无所知。他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从当年那少有的相处里找到的一点剪影,然后,便大多都是她刻意透露出的东西。他很讨厌这种被动的局面,但什么都不做,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之前他们刚上岛时也找到过一些资料,但是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睡着了。醒过来之后,叶灵君虽然说她没有再看其他的资料,但他总归是不信的。他的资料叶灵君绝对是知道的,也许哪一天,他就会栽在这上面。
虽然他不确定这里究竟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但是碰碰运气总是好的。
奥兰多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将自己的东西藏在里面。这个习惯还是跟叶灵君学的,她每次进一个地方之前都会这样,以防到时候里面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会来不及带走自己的东西。而且,如果带进去的话,也未免不太方便。
奥兰多有一瞬间的失神,但是很快就又将自己调整过来。他强迫自己将思维放空,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空气中似乎是隐藏着什么人的低语声,等到他想要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发觉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有些诡异,仅仅只是站在外围,就给人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仅奥兰多感受到了,连罗莎都有类似的反应。她下意识地拽住了奥兰多的衣袖,仿佛骨子里有一种本能,让她阻止奥兰多进去。
她有种预感,那里面恐怕有非常可怕的东西存在。
奥兰多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是却极其强硬且坚定地掰开了罗莎的手指。
他知道里面怕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东西,但是他仍然要进去试一试。
似乎越靠近那栋屋子,那种低语声便变得更为明显了,也不知是他听不懂语言,还是那声音过去得太快,总之,奥兰多并未听清那些声音里说了些什么。
从那黑洞洞的窗口望进去,倒是看到里面一片残破的景象。屋里似乎是没剩多少东西了,除了一些被卷进去的枯枝败叶,倒是还真没了旁的什么。但是奥兰多就是有一种感觉,那屋子里怕是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刀,在确认了它还在原处后,便咬着牙走了进去。
屋内的景象却不像他想象中的样子,从他迈进大门的那一刻起,屋子里顷刻间便换了天地。原本一片漆黑的地面上出现了木质的地板,空荡荡的屋子里也多出了诸如桌椅、橱柜等家具,一片狼藉的窗口挂上了精致的窗帘、坠饰,甚至连桌子上的花瓶里,都多出了几支初绽的鲜花。
仿佛整个屋子都活起来了,空气中甚至还带这些食物的香甜气息,就像是屋子的主人还活着一样。
奥兰多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从前他去的地方,多半都是自始至终都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不会像这样,给来者一片美好的幻像。
正当奥兰多有些怔愣的时候,从疑似厨房的方向传来一阵哼歌声。那声音相当悦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温柔,带着些许的低沉。伴随着这声音一起出现的,是锅碗瓢盆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那是他很久都不曾听到过的声音了,现在骤然听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莫名竟感觉自己的鼻头有些发酸。
但是这种感觉也仅持续了一瞬而已,他还没有大意到会在这种地方放松警惕的地步。况且,他一进来就出现这样的情况,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作是一件正常的现象。
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便停了,随即便又是一阵细微的金属碰撞声,然后便是窸窣的脚步声。主人似乎是从哪里取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正在往外走。
怎么说呢,奥兰多看到的,是一个相当温和的女人。她有一头茂密的棕色长发,发梢微卷,自然地垂在她的肩头和后背。她的五官算不上特别出挑,但是却给人一种极其温馨的感觉,再配上她身上的暖色系毛衫和米色围裙,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见到她,就能想起家的味道。
那个女人的手上还端着一个汤锅,里面不知盛着什么种类的汤,正在往外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勾得人直想流口水。
那人看到奥兰多,似乎也被惊到了,停在原地,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她用的语言奥兰多曾听伊戈尔用过几次,大致可以判断是俄语,但是具体说了什么,他是真的判断不出来。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格外地想念叶灵君,毕竟翻译机什么的,在这种情况下可是相当的方便。
那女人似乎也意识到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说的话,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改成了英语:“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她的英语说得很流畅,基本不带什么口音,尽管惊异于这位陌生的访客,但她的声音却依旧从容而温和,再配上她那本来就好听的声线,对于听着来说无疑是一种享受。
但是奥兰多此时却没什么享受的心思,他更好奇面前这人的身份,在这种地方出现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人,那么对方的意图,就很值得推敲了。
他并不觉得这人会是什么好人,就算对方表现得再无害,在这样的地方出现的也绝对不可能是善类。在这座岛上,善良之人永远不可能活太久。
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回复了那人的话:“您好,女士,很抱歉打扰您。我是一个旅行者,误闯到这座岛上来了,见到这里有栋房子,还以为里面没人,真的很抱歉。”
女人闻言露出一个暖人的笑容:“是吗,这段日子很辛苦吧,这里都没有什么人。我丈夫他们成天就知道做研究,都不怎么回来,害我每天只能一个人呆在家里,都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说到后面,女人的语气不免带着一丝哀怨。
奥兰多心神一动,倒是起了点想法:“那女士,能不能问您一些事情呢?”
女人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当然可以,如果是我知道的,我很乐意回答你。我是卡特莲娜,很高兴能遇到你。”
奥兰多微低下头,避开了卡特莲娜*的目光:“这倒是我失礼了,让女士先做了自我介绍,您的名字真是跟您的声音一样美。我是米兰,很荣幸能在这里遇到如此美丽的女士。”他将右手放在胸口,行了一个很简单的绅士礼,待到卡特莲娜有些脸红的时候,才直起身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我刚才在您屋外看到一个在看书的小女孩,觉得她很有意思,您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您能跟我说说吗?她很特别,我对她有些好奇。”奥兰多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好像是他真的只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女孩有些好奇一样。
“小女孩?你让我想一想。”卡特莲娜在说话的工夫已经走到了餐桌前,她将手里的锅子放到了中央,拧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认真地思考着奥兰多说的话:“哦,你说她啊,那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小姑娘。多亏了有她在,我这些日子才不至于太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