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义想了想,分析道:“在万人坑养鬼的人有两个目的,第一,拖住来槐镇的人,好启动油桐林那边的阵法。二,保护下面的东西。”
“还有个可能。”简青竹说,“郑叔叔,也许下面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说不定是被监守自盗的,万人坑只是掩人耳目。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拖时间,两个目的都是拖时间,但是他们太匆忙了,也没料到黄莺会临时倒戈,所以暴露了最终目的。”
许一行跟简青竹对视一眼,心想夏刚手里的东西,约莫就是那万人坑里的东西了。
而且夏刚跟阿小,可能最开始就是一伙的。
“郑叔叔,夏刚现在在哪里?”许一行问。
郑义看他一眼:“不见了,但是他妻女现在已经在我们的管控范围之内,他逃不掉。”
许一行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有点激动。
郑义拍拍他肩膀:“别怕,不会伤害她们,也不会打扰她们的生活,我们已经以夏刚公司的名义给夏妈妈打了电话,说他出差了。等你好了你亲自去看看,不忙的。”
许一行这才松了口气。
郑义又询问起阿小倒戈的事,许一行把掉下黑洞之前的情形略略说了一下,郑义听完就说:“说不定你们三个,就是那面墙上最关键的三个人。”
“可为什么是你们三个?”他皱紧了眉。
随后他将这点扔在旁边,总结道:“其实事情现在能知道个大概了,槐镇和光明福利院的存在,是为了研究长生和死而复生。”
许一行讽刺一笑:“真是个无聊的母题啊,剧情太老套了,故事的结局会告诉我们,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长生,也没什么死而复生,然后我们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好珍惜眼前的生命了。”
简青竹跟着笑了一笑,眼里的东西却不太看得分明。
许一行又问:“夏亭被鬼找上,是不是也是因为夏刚的事?”
郑义点点头:“有可能。”
正说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许迟迟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许一行喊了一声:“姐,你……”
许迟迟一言不发走到床边,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很痛啊!”许一行捂住脸,“许迟迟你疯了!”
许迟迟没说话,倾身一把抱住了他。
许一行本来还想说什么,感受到她身子在发颤,鼻头一酸,拍拍她背:“我没事许迟迟,你拿魔法给我点一点立马就好了,就是在考场上摔了一跤。”
“呸!”许迟迟在背上掴了他一下,又揉了揉,“还痛不痛?”
许一行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痛感了,于是摇摇头:“不痛不痛,我是铁打的。”
许迟迟放开他,才转向郑义,喊了声“郑叔叔”,又去看简青竹:“青竹你没事吧?”
“没事。”简青竹笑。
许一行转头瞪了他一眼。
许迟迟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猛地转头过去:“瞪什么瞪?还想瞒着我还是怎么的?我不给青竹打电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许一行吐了吐舌头。
郑义看许迟迟来了,大家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俯身拍拍许一行:“那你好好养伤,我先做事去了。”
许一行点点头:“麻烦郑叔叔了,有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
郑义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把一张证书递过来:“你的天师证。”
“嗯?”许一行笑起来,“我没弄清事情啊,怎么还有我的?”
郑义笑了笑:“这次的事情有点复杂,又发生了变故,暂时还没人弄清楚缘由,你不见了之后那镇子有点失控,恶鬼太多了,达标条件改了一下。这是你应该的。”
“哎哟。”许一行接过证书来,“也是个正式天师了嘿!”
郑义笑笑,转头走了。
郑义走了好一会儿,陈霜才从外面进来了,怯怯地喊:“一、一行,迟迟、姐,青竹。”
许一行朝他招招手:“过来,我看看你伤没伤?”
“没。”陈霜答。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陈霜突然说:“我,我上山……”
许一行摆摆手:“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
这已经忘记自己通灵的少年,平静生活了这么多年,却又突然跟这些事扯上关系,左右不过是被恶鬼或者恶人盯上了,从夏亭的事件开始,被一步一步推着走到了槐镇。
去当祭品。
再多的也不必提了。
他这样一说,陈霜眼睛立马就红了,半天才又说:“夏亭……”
“你放心,一定没事的。”许一行拍拍他肩膀,“等合适的时机来了,你肯定就都知道了。”
陈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许迟迟一直守在旁边,许一行也没什么单独跟简青竹交流的机会,然而他也没想清楚该不该交流,或者该交流些什么。
两天之后,许一行身上的伤口几乎都愈合了,许迟迟不知道他伤成什么样子,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他想起上次简青竹受伤的情况,不过一夜就像没事了似的,心说大概是他的血有什么奇效。
管许一行的医生和护士应该是跟灵关打交道久了,对他非人的痊愈速度竟然没表示出惊讶来,于是许一行第三天就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刚好学校发成绩单,简青竹和陈霜前一晚已经回了仙水,许一行跟着许迟迟将近中午才出发。
路上坐班车,许一行把头靠在许迟迟肩上,觉得这肩膀实在是太单薄了,硌人得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了这么些年的。
他状似无意地问:“许迟迟,你跟黄莺很熟吗?”
“嗯。”许迟迟坦然答,“很熟,她的入殓技术是我教的,算徒弟吧。”
许一行又点点头:“那你知道她就是阿小吗?”
许迟迟沉默了很久,最后“嗯”了一声:“知道。”
许一行呼吸一紧,随即问:“那你知道她是山魅吗?”
许迟迟伸手拍拍他头:“山魅又怎么了?她在棠花街生活很久了,我从来不把她当山魅。”
许一行笑了笑:“我有点想她,可惜了,都不能有遗体。”
许迟迟又沉默了。
太阳照在脸上,渐渐有点发热,许迟迟伸手拉过旁边的窗帘,轻声说:“钱爷爷肯定已经知道了,回去见到阿大阿中不要多说。”
“嗯。”许一行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她男朋友的尸体呢?”
许迟迟轻声说:“一直保存在殡仪馆的。”
“你打算怎么办?”许一行又问。
许迟迟语气很轻:“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许一行抓住她手臂:“你知道那男人怎么死的吗?”
许迟迟这一回静默了很久,才轻声答:“她男朋友很久以前也是光明福利院的,不知道怎么的被挑中了,在进行借命仪式的时候失败了入了魔,阿小认定了他是被恶鬼附了身,见不得他受苦,最后亲手杀了他。”
许一行一惊,问:“什么人做的借命仪式?”
许迟迟摇摇头。
许一行:“你怎么知道的?阿小告诉你的?”
许迟迟紧皱着眉:“我小时候亲眼看见的。她带着那男人来找老爹,我听到他们说了什么借命仪式,老爹说他管不了这个事。后来那男人死了之后,正好钱爷爷的阿小去世了,老爹带着她去找钱爷爷,让她借了阿小的身体。”
许一行怔怔,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午后终于是到了棠花街,刚刚回家许迟迟就接到个电话,那头的馆长有点着急,许迟迟这假一请就请了三天,馆里忙不过来了。
许一行在旁边干嚎:“我姐养家好辛苦啊。”
许迟迟白他一眼:“知道我辛苦就给我好好念书,以后你挣钱了我就不工作了。”
“好的呀。”许一行笑,看着她刚刚回来,喝了口水又转身出了门。
他往沙发上一坐,刚刚靠上扶手闭上眼睛,脚步声就响起来了。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眉心。
许一行没有睁眼,只用力将人朝着自己面前拉。
两个人都静默着,动作却都显出凶狠,势要让体温和呼吸成为彼此存在的证明,缠绵之间,许一行狠狠咬上简青竹舌尖,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唇齿之间。
简青竹一颤,却不退不让。
许一行贪婪地吸吮片刻,突然发现,他有点迷恋简青竹血的味道。
也许不是有点。
在沙发上纠缠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停下来,许一行才看清简青竹的眉眼,那双熟悉的桃花眼里没有平素的镇静或戏谑,反而带了点恐慌,一闪即逝。
他眼角泛红,许一行只觉得心尖一疼,几乎被扼住了呼吸。
“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他问。
简青竹笑了,细细摸着他眉眼:“想你。”
许一行也勾起嘴角:“我是不是应该一辈子不回来,让你想我一辈子?这样就刻骨铭心了。要不然年少的爱情不可靠,也许很快就没了。”
简青竹一怔,随即又玩笑着说:“你有本事别回来啊。”
许一行定定地看着他,神色认真:“我舍不得。”
静了片刻,他又问:“简青竹,你是哪方的人?”
第80章 钱瞎子
简青竹愣了一下,伏在他身上,手肘撑在沙发边上,问:“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许一行平静道:“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