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陈霜的背影,心情变得十分复杂,这点少年间的情愫纠缠,在无奈之余,突然让他觉得世界真实了几分。
他低头,按了一条消息:“也谢谢你,好好照顾妈妈,每天都要开心。”
三个人一起回了城南,站在棠花街口要分别的时候,许一行张开双臂,笑道:“霜啊,来抱一个。”
陈霜看了他一会儿,笑着跟他拥抱了一下。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许一行轻声说,“你就是你,你的姑娘也永远是你的姑娘。”
陈霜比他矮一大截,头顶在他肩上,用力地点头。
许一行放开手,拍拍他头:“回吧,要不然你妈又要说了。”
陈霜笑了笑,朝两个人挥挥手,转身走了。
许一行看着他背影,叹了口气:“只剩我和他了,阿小没了,那阵法也开不了,他应该不会再被骗了吧?”
简青竹不说话,许一行疑惑地转头看他。
“我也想抱。”简青竹认真地说。
许一行白他一眼,大步一迈,先走了。
转眼已经是年三十,许迟迟叫了简青竹来家里吃饭,许一行嘴上说着“为什么要叫外人”,做菜的时候却又留了某人喜欢的几道,没放辣椒。
年夜饭吃得很早,因为许迟迟跟郑义说好了,年三十她要去灵关的牢房,跟齐千山一起过。
因此她只意思性地跟俩人吃了点,随后提着饭菜走了。
家里只剩下许一行和简青竹,两个人坐在长沙发的两头,也不说话,就一起看年年都差不多的春晚。
许一行眼睛落在电视上,心神却一直放在旁边,生怕简青竹突然扑过来,然而一直也没等到他动作。
隔了很久,确认简青竹真的不会有动作了,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生出了一点没着没落的怅然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问:“你在想什么?”
简青竹认真地答:“想许一行。”
第87章 十八岁
许一行一怔,抿了唇没说话。
没一会儿简青竹转头问:“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许一行还是不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脸色显得有点苍白。
简青竹看了他一会儿,自嘲地一笑,正要撇过头去,许一行突然起身,一腿跪在沙发上,身子朝他倾了过去。
嘴唇相触的片刻,许一行抬手抓住了简青竹的头发,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气息很乱。
简青竹没有给自己反应的时间,仰起头勾住他脖子,吞掉了他所有的惶惑。
夜里十一点,子时已到,阴历新的一年已经来了。
两个人陷在彼此的气息里,跨过了旧年。
春意正浓的时候,灵关在长达两个月的调查审问后,陆陆续续作出了对各大天师世家的处置。
情节严重的直接送到十殿阎王处,一般来说这就相当于首先剥夺了阳寿,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人间能插手的了。
情节稍轻的,有些被封了灵能,有些只能一辈子生活在管控之下。
处理起来棘手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对齐千山的处置。
按理说家主须得承担所有责任,但是灵关在调查过程中了解到,齐千山任家主的这十几年,一直在逐步清理从前的不正当生意,还给从前为世人所不知的受害者们安排了后续生活。
因为这些事情,齐家已经早就是个空壳子了,连思远山庄都已经抵押了出去。
很多前人犯的错到他这里一直在弥补,虽然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他确实是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然而世家的很多事情都是一辈辈累积起来的,修道的人讲究一个承负,没有道理只享了福而不接受灾祸。
郑义说起这事情的时候,许一行有点不太理解:“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反正做坏事的人已经在地狱里,为什么不能只处置他们?照我说齐千山已经做得很好了。”
“哪有那么轻易的事情。”郑义说,“地狱里的事是地狱里的,人间的事情人间还得处置呢。”
许一行无言。
这事情想来是灵关内部也在犹疑,既害怕寒了部分天师的心,也害怕不给受害的世人交代,又寒了另一部分人的心。
竟然就这么拖着了。
转眼又到开学的时候,夏亭转学走了,班上人难过一阵儿后又都没心没肺了。一切正常。
许一行和简青竹除了除夕那天的意外,仍旧保持着不尴不尬的关系,有时候许一行不跟陈霜一起回家,简青竹就会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后面。
两个人还是坐前后桌,只是再没了什么交流。
终于有一天张扬忍不住了,看许一行跟陈霜离开了座位,够过脖子去问简青竹:“简青竹,你跟许一行两个人闹什么矛盾了?感情矛盾?”
简青竹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张扬摸摸下巴:“不是吧,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么复杂?是不是夏亭喜欢你,许一行不开心了?”
几个人的位置正好轮到窗边,这话一说出来,他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下:“闭嘴!”
张扬转头去看到许一行,讪讪地笑了笑。
许一行跟简青竹对视一眼,又飞速错开了眼光。
他发现只要不跟简青竹有接触,心里那种暴虐一样的欲望就会减轻很多,这让他不得不一直后退。
春天走得很快,夏天立即就跟着来了。
转眼已经是农历五月,初一那天许一行接到了郑义的电话,提醒他别忘了端午那天在槐镇的法事。
许一行应了。
跟许迟迟说了事情之后,又从她那里要了朱雀变的坠子,许迟迟什么也没说,只是摸摸他的头。
许一行想了想,问:“许迟迟,要是齐千山出事的话你怎么办?”
许迟迟笑着摇摇头:“不怎么办。”
过了会儿她补充:“反正齐家的事情这样就算解决了,他不再是什么家主,要是正好能被剥夺通灵的能力那更好。”
许一行了然地点点头:“姐,你说通灵的能力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真的能被剥夺吗?”
许迟迟:“当然不能。你可以看作是能量交换,这里的能力被封了,那一定是被其他方式消耗了。”
“同样的道理。”许迟迟说,“要想得到什么能力,就得拿其他东西来换。术法是这样,炼丹也是这样,高玲玲拿仙钵做的事情,都是同样的道理。”
许一行听得似懂非懂,也不敢怎么评判,只是想到自己身上那可怕的愈合能力有点心惊,却不知道为什么许迟迟一直没问过这个事情。
一夜无话。
虽然是彻底入夏了,但是前两天还能感受到清晨的凉意,五月初五这天晨起时,热气已经占领了世界。
许迟迟起了个大早,煮了两碗长寿面,把许一行生生从床上拽起来,又给简青竹也打了个电话,最后坐在桌边看两个人吃完了,才笑着说:“好了,我家的两位小哥,十八岁快乐。”
“这么就成年了?”许一行佯装不高兴地说,“许迟迟你太没诚意了,还这么难……”
许迟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他立马闭了嘴,讨好地笑了笑。
简青竹不好意思地笑,底汤都喝完了,说:“迟迟姐,这是我十八年来吃的第一碗长寿面,谢谢!”
“特别好吃!”又加了一句。
许一行有点心疼,但还是趁许迟迟没看见,冲他不屑地做了个鬼脸。
许迟迟收起碗,笑着摸摸他头:“去吧你俩。”
许一行疑惑地“嗯”了一声:“他也要去?”
简青竹笑:“我可是替酆都大帝去的。”
许一行“啧”了一声,抬起眉毛耸耸肩,抓起了沙发上的包。
阵法是中午十二点启动,他们只要在十二点之前赶到槐镇就行,而且郑义说了会派人来接。
果然出了棠花街就听见有人在摁喇叭,两个人走过去,互相说明身份就上了车。
省了转车浪费的时间,中午十一点不到,两个人已经到现场了。
镇子已经完全被封了起来,现居的三万人现在与外界是隔绝的,灵关派了大量人手,以术法控制了整个镇子,到时候各种阴气一洗净,让善后人员来解决就行。
镇中央那女神像还在,下面正在布置的阵法,负责的人是刘师太。
许一行和简青竹直接被带往了油桐树林,那地方虽然不是槐镇的中心,却是真正的关键。
净化的术法从油桐林起始,最终会跟刘师太那边完成连接。
油桐树林间的山谷似乎又宽了点,小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干涸,那山洞也被炸毁,而后生生被填成了一方平地。
许一行一到这里就想起上次的伤,不由得有点心悸。
阵法已经布好了,灵关的天师们早已散在周遭,一个半径约十米的阵,分别在四周插了七支灵旗,每支旁边都站着一位天师。
郑义和朱泉正站在阵中央说着什么。
见到两个人来,互相打了招呼之后,郑义指了指乾卦的方位,看向简青竹:“简天师,还差一位,那边的灵旗就拜托你了。”
说着就有人要递上灵旗,简青竹摇摇头,掏出了镇鬼锥来,念着咒手一扬,镇鬼锥变成了一面灵旗。
朱泉和郑义看上去都很平静,应该是早就料到了,旁边那递灵旗的人啧了一声。
许一行不由得好笑,简青竹这个扮猪吃老虎的,肯定是灵关的人还一直在找灵旗的下落,没想到东西已经在别人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