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姜收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蜷在一起，微微用力，眉眼间的疑惑更重。柳统的欲拒还迎对他毫无用处，这种的拒绝更是置若罔闻，顾姜侧身低头，凑到柳统脖颈处闻了闻。
不对。
一切都不对。
顾姜好看的眉眼紧紧皱起，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下去：“猫不在，劳烦柳总跟我走一趟。”
柳统：“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去。”
顾姜从衣柜中找了两套衣服扔在床上。
柳统扫过顾姜的衣柜，有些奇怪：“怎么你也喜欢这个牌子的衣服吗？”
顾姜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高不低的嗯了一声。
柳统拿起顾姜扔过来的衣服，都是他喜欢的款式和颜色，不由心里乐开了花：嘿嘿，这个闷骚肯定注意我很久了，瞧瞧，连我喜欢的颜色都知道，等我一会儿骗他跟我回去签合同。
顾姜走在前面，柳统走在后面。
两个人穿着相似的衣服，远远看上去像是情侣装。
柳统喜滋滋的脑补成人世界大片，顾姜神游天外的试图还原事情真相。
走到天街的时候，顾姜忽然牵住了柳统的手。
头皮发麻的感觉再次传来，柳统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套用明清小说常用的一句话“酥麻了半边身”，柳统下意识的说：“你，你干嘛，大，街上拉拉，扯扯的。”
“这里路多，怕你走丢。”顾姜说完，将横放在自己掌心的手指轻轻握住，大拇指还在对方指背摩挲着。
这里路才不多！
从公园到这里，只有一条路！
只有天街这一条路！
哼！
你就是想骗我和你牵手！
想趁机吃我豆腐！
三分钟后，原本空荡的街道忽然热闹起来，仿佛突然之间从远处冒出一股喧嚣，热闹的如同过节般，大街上人海浩荡，人来人往。
顾姜却松开了手。
柳统明明应该长松一口气，但心里却空落落的，只能扭过头，快步走在顾姜身侧。
大骗子。
这里人才多。
怕走丢就应该在这里牵住我的手
大骗子。
柳统快走了几步，背影匆忙又仓促，想遮掩外露的剧烈情绪，顾姜望着对方的背影，不甚明显的笑了一下。
虽然脸不一样，气味也不一样，甚至连名字都不一样。
但脾气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过去的十年里，顾姜看谁都有宋问的影子。喝咖啡的时候，倒影中有宋问的影子；喝酒的时候，酒中有宋问的味道；翻翻日志的时候，想起宋问的坏笑；追番的时候，想起曾经学校的过往。随便看见一个人顾姜都不由自主的想宋问，路人是他，发传单的是他，照片上的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
顾姜在期待的同时，也有些害怕。
他害怕这次也只是又一个影子，害怕所有的期待全都落空。
他等了宋问十多年，从起初的欣喜若狂变成安之若素，失望过太多次，渐渐变得冷淡起来。即使这次有很大的把握，他也想要一个证据。证明这次不是他的臆想。
等待使人变态。
但他舍不得。
顾姜到的时候，乔天通正哈欠连天的揉眼睛，眼里还含着困倦的泪。
“通灵镜放在屋后，”顾姜敲了敲杂货铺的桌子，得到了一个答案，于是推开了杂货铺后面的门。
天街的屋子都是天价，每个铺子都小的可怜，乔天通的杂货铺后面有一道大铁门，铁门外放着一面小镜子。
镜子是镀金的，看着又俗又丑。如果不是常年跟乔天通打交道，顾姜多半要怀疑这是假货。
“这是假的吧？”一旁的柳统跟顾姜心有灵犀，“这种地摊货怎么可能会是通灵镜。太丑了。”
乔天通含着困倦的泪慢悠悠的晃过来，说话都含含糊糊的：“以前不这样，后来换了个穷死的主人，因为上仙喜欢凡间的金银，就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镀金了。”
“没睡醒？”顾姜开口打断乔天通的话，提醒乔天通说的太多了，乔天通睁着迷蒙的双眼打着哈欠，根本没罢顾姜的劝告当回事，继续含着困倦的泪讲故事，“也没有旁人，还不让说实话了？”
“哟，”柳统一听乐了，心说顾姜这还防着自己，生怕自己信了乔天通的话，给乔天通惹出什么乱子，得，他也不招人烦，索性一路连台阶都铺好，甭管自己信不信，傻白甜的样子都装好，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信，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你们这还给古董编神仙故事？为了卖古董花了不少心思吧。”
乔天通嘿嘿一笑：“我们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通灵镜虽然长得花红柳绿，不妨碍用。柳统站在通灵镜前，一小会儿，通灵镜有了反应。
黑色的材质上缓缓升起薄雾，如同商纣王看见蓬莱仙境一般，通灵镜在光线下投射了又一个海外仙境。
第一个画面，一颗大槐树下，孤寂的月亮遥遥的挂在天上，一只小黑猫，迈着细碎的小步，弓着身子，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四周阴森恐怖，时不时传来几只厉鬼的嚎叫。
顾姜同柳统都是一怔。
“你去找过我？”顾姜转头问柳统。
柳统很茫然：“我不知道，这是七年前我第一次变成猫。”
不是。
等等——
我说了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柳统忽然改口说，“这是我七年前第一次捡到那只黑猫 。”
顾姜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继续看画面。
柳统：……
好气！
画面一闪而过，这次出现的是一家奶茶汤店。
视角与柳统的有些微不同，这次出现了奶茶汤店的招牌，还有奶茶汤店的店长。
姜氏奶茶汤店。
“你去找过我。”顾姜这次没有疑问，他说的很肯定。
“我没有，我不是，我一睁眼就在那里了。”柳统否认自己找过顾姜的事。
他的确没找过。
事实上，对于变猫这件事，他一直是一脸懵逼。
如果早知道是为了找顾姜，第一次他就应该直接站出来。
反正顾姜总会保护他的。
会的吧？
顾姜那么厉害，肯定会的。
柳统神采奕奕的盯着顾姜，心里美滋滋的。
顾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柳统炸毛道：“我真没找过你！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想！想了也不作数！”
顾姜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反而哄人似的“好好好没去没去”，
鉴于柳统口是心非次数太多，他的三联否认基本没有什么可信度，往往是欲盖弥彰的表现，顾姜继而叮嘱柳统，“以后别去那边了，太危险。”
柳统对“太危险”心有余悸：“的确很危险，这家奶茶汤店我去过两次，一次差点被厉鬼吓死，另一次根本没敢露面。”
画面中小黑猫巴掌大小，探头探脑的张望半天，非常机灵，趁着没有鬼怪注意这边，灰溜溜的找了棵树，趴了两晚。
顾姜：……这位同学，请问你说的厉鬼在哪里？
柳统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说：“厉鬼的声音也很吓人的！”
顾姜：成吧。
☆、第 17 章
姜氏奶茶汤店。
应该是离职后第二年。
顾姜望着画面中的小黑猫，漫无目的的回想。
他当时按照规则放走了无罪的黑猫，惹恼了权力交错的几大势力，人间的、妖界的、鬼界的、可谓妖魔打架、群魔乱舞，反正最终丢了饭碗，为了保住小命，离开地府。姜妈妈不忿他的作为，觉得他坏了大事，不堪大用，他又看不惯母亲草菅人命的做派，母子大吵一架，三个月没说话。但吵架归吵架，顾姜当时跟他母亲的感情还不错，虽然面上吵的凶，但顾姜并没有非得争个高下，时代在改变，有些陈旧的观念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也是常事。何况他一直以为顾妈妈嘴硬心软，毕竟顾妈妈还是用娘家的关系给顾姜找了份工作，避免了顾姜在家啃老，也解了燃眉之急。
顾姜去了。
虽然，这份工作，解的并不是顾姜的燃眉之急。
但当时顾姜并不知道。
顾姜觉得，母亲的强势与审时度势，草菅人命与自视甚高，大约都是源自权势之家骨子里的傲慢，等母亲意识到生命的平等之后，一切都会变好的——以前的顾姜，如同现在的顾绛一样，怀揣着美好的期盼，总觉得只要睡一觉，等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变好了。
尚且稚嫩的顾姜开开心心的去了姜家奶茶汤店。
姜妈妈家就是做这个的。
姜家发家靠的也都是姜妈妈。
姜妈妈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本姓姜，原是王室中女，嫁给了秦当时的孟大将军，孟大将军因为戍守边疆殉职，姜妈妈连哭带闹，一头撞上了长城，撞死自己不要紧，把长城一起撞倒了，正在修建的长城浩浩荡荡压下，连累了当时数千民工，而她的殉情，因为压死了数千人，背负众多人命，她进入地府后因罪孽深重，被发配去没日没夜的熬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