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们纷纷现出犹豫神色:“国师,还是留两个伺候的罢?”
钱三两也开始犹豫——他犹豫是否方才装伤重装的有些过了,不该吐那口血。
正僵持时,静默许久的方延忽然道:“你们下去罢,有我照顾师尊就够了。”
方延这话说的很突兀,道童们大骇:“你是……?”
方延抬手摸了摸自个卤蛋似的光头,展眉一笑,答非所问:“你们都是有修为的人,想来也已知晓师尊是“谁”,那么有一事,我得先和你们说开了——师尊在闭关疗伤时,会不自觉吸掉他附近活人的血气,伤的越重,吸的越多——就看他如今的这个伤势,恐怕不吸死□□个人打不住,连我都不敢太过靠近。”顿了顿。“但你们身负灵力,自然非常人能比,估摸着至多死上两三个就到头了,哦对了,方才是谁说的要留下?别客气,排队进屋。”
道童们即刻拱手,满脸的感激之色:“……我等手脚粗笨,不敢碍事,便有劳师兄了。”
钱三两:“……”
把顾沉的眼线打发掉之后,钱三两关门关窗,在方延万分不赞同的目光下,从怀里摸出早就预备好的那半张千里符。
方延叹气:“师尊,我现在觉着跟顾沉干也很好,您好容易捡了条命,能别这么上赶着找死么?”当初劝钱三两忙完手头上的事再去南海,完完全全就是条缓兵之计,他可一点也不想认那条食人鱼做师娘啊!
钱三两捻着千里符抖开,合目随意地道:“光棍的建议总是片面的,为师不想听。”
方延急道:“就不能不去找么?”
钱三两自顾自地把外袍脱了搭在丹炉上,也不知随手掐了什么诀,霎时,以丹炉为中心,屋中滚起一股浓郁的凶煞之气。
钱三两看了方延一眼:“这衣裳能帮我挡三天的驾,你跟不跟我去?”
方延皱着脸:“……要么您也别去了罢。”
钱三两没理他,开始念咒。等到快念完了,千里符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方延咬咬牙,一个饿虎扑食,上前拽住钱三两的手。
转瞬间,师徒二人又出现在埋着顾家老祖宗的山头上,并且,趴在云上的魇灵君果然正在打着瞌睡等他们,没有先行离去。
想来是掐准了钱三两有事要问他,刻意多等些时候。
方延紧攥住钱三两的手,愤然道:“呜,色令智昏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追妻路漫漫,上山之后就要下海啦,至于大梁这边的事,莫急莫急,日后咱们还会回来的!全麻使我懵圈,大大们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远离医院啊,毕竟有些检查项目真的好羞耻///
☆、五十三次解释
魇灵君虽然淡漠,却是位很负责任的神仙,尤其爱替紫乾君负责,所以当钱三两带着方延风风火火赶过来时,魇灵君抻着一张比棺材板还冰冷的脸,贡献出他为仙数千年来,为数不多的一点耐心。
方延犹在长嗟短叹,感慨世事难料,造化弄人——他觉着自个有点像史书记载的那些拼死进谏的倒霉蛋,分明怀有一腔热血忠心,却总被头顶耽于美色的君王随手打发掉。
可怜,寒心,但仍坚持着处处为师尊着想。
骂名什么的,不必在乎。
方延叹着叹着,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被理解的辛酸,并被这股须臾填满胸腔的辛酸深深感动了。
唉,做“忠徒”真的很难啊……
自然,方延心中怎么想,钱三两并不知道,此刻他想弄明白的事只有一件。沉吟片刻,钱三两试探着道:“斗胆和仙君讨句准话,鲛妖一族自遭天罚以来,以杀命劫代受雷劫,灭私欲,归仙位的传闻……可是真的么?”
魇灵君冷淡地瞥了钱三两一眼,再冷淡地点头。
钱三两唔了一声,抚着下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琢磨:“不对罢,数千年前,鲛人们正是因杀心太重才遭罚,按理,嗜杀的妖想做仙,就得灭杀心,平戾气,怎么会有……再者,生为命劫的人又何其无辜?如我这般……如我这般曾犯下大错的,死了倒不可惜,但若碰上那些老实本分的……”
话音未落,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钱三两恍惚抬头,见方延正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魇灵君原本苍白的脸色已然全黑了,头顶那块云头还在噼里啪啦的往外溢着闪电。
乍见此奇景,钱三两异常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站在他面前的魇灵君脸色由白转黑再转白,头顶云头慢慢的归于平静。
良久,魇灵君用一种勉强忍耐着愤怒的语气道:“不过一介凡夫,也敢对帝君定下的规矩有疑?”
钱三两脑子里嗡的一声,炸成片片烟花。
真糟糕,碰上这么一位万分崇拜仙界帝君的魇灵仙,恐怕探不出什么消息了。
钱三两感到些微的颓丧。
四处寂寂,又过了好一会,大约魇灵君也知晓自己怒的太没道理了,复又柔和下神色,缓声道:“除去鲛妖一族的天罚,还有别的什么要问的么?”
钱三两颇识趣的摇头道:“没有了。”
魇灵君再点头,随手将顶上云头扯下来,抬脚往上蹬。踩稳一只脚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钱三两道:“唉对,紫乾托我和你带句话——他可记挂着你呢,待他渡完劫,一定会来看你的。”
钱三两受宠若惊地瞪眼:“这,这可怎么使得!我……我不过是给他带过几样小玩意,吃过他几颗糖……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交情,又怎敢劳烦……”
魇灵君撇撇嘴,干巴巴地道:“你不要想多了,紫乾在仙界有个外号,唤作“闲事老祖”,平日不爱干别的,就爱管闲事。此次他下凡渡七苦劫,转生七世,每一世都要给我找点活干,除去你这份,本仙君还传达过另外五份“记挂”呢。”顿了顿,满脸平静的继续补刀:“不过,你也不必太把他的记挂放在心上了,周半瞎是他的第六世,换句话说,你前面已经排着五个人,紫乾心思细,又感性,若真的按顺序这么一个一个照看过去,轮到你,怎么也得五十年之后了罢。”
不知是否错觉,偌大的一座山,转瞬醋飘十里。
钱三两干笑道:“……无论如何,仍拜谢上仙挂念。”
魇灵君轻笑一声,踏上云头,飘飘然地飞走了。
钱三两恭敬垂着眼,一直垂到魇灵君飘没影了,忽的扬眉嗤道:“果真是高高在上的仙家。”
方延拢袖打了个冷颤,低声道:“师尊,接下来,咱们是要奔着南海去么?”
钱三两点头道:“嗯,三天足够了,等顾沉派人追出来,咱们已经身在海底了。”
低低的一声哀鸣,如泣如诉,可令闻者落泪。
钱三两皱着眉头看方延:“事已至此,为师心意已决,你若不愿跟,尽管离去,不要在这里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气,折磨为师的耳朵。”
方延哑然抬头,委屈巴巴:“师尊明鉴,这回叹气的不是我……”
钱三两道:“那是谁?”
方延抿着嘴唇,伸手指了指钱三两躁动不安的袖子。
袖中的小狐狸正在打滚,一边滚,一边呜嗷呜嗷的叫唤,算月份,应该不是思春。
钱三两伸手摸了摸小狐狸头顶的软毛,呵斥它安静,小狐狸耷拉着耳朵抖了一下,蜷缩成一团,仍然呜嗷呜嗷地叫个不停。
钱三两不耐皱眉,方延适时地提醒道:“师尊,她好像不大愿意跟咱们走。”
钱三两坚持道:“不愿意跟也得跟,如今的状况,林峥可谓一败涂地,这小狐狸算是他的同党,她脑子不好使,冒然回去,还不得被顾沉差人剥了皮缝毛领?好歹也是我捡来养过一段日子的,相逢即是有缘,不能让她变毛领。”
方延:“……”
钱三两话音刚落,他袖子里的动静顿时小了很多。钱三两以为劝说见效,遂松开摁住小狐狸前爪的手,准备结印,岂料刚一放松,小狐狸嗤的一下蹿出来,就地打了个滚,拖着黑一块红一块,被雷火烧的参差不齐的一身皮毛跑没影了。
钱三两:“……”
方延道:“师尊,她似乎不想领你的情,回去当毛领了。”
钱三两道:“我长眼睛了。”
方延道:“那,追不追?”
“……我只能救想做狐狸的狐狸,救不了想做毛领的狐狸。”钱三两叹气,一把将小徒弟拽到身旁来,缩地成寸,直奔南海而去——要知道时间不待人,他虽然身怀法术神通,但到底还是个凡人,若无外物相助,脚程和寻常人比是快了很多,却不能真的做到“一日千里”。
说白了,“在顾沉发现不对劲之前到达南海”这个任务,其实挺辛苦。
这头,钱三两正带着徒弟没日没夜的赶路,那厢,鳞苍自从回了南海之后,忽然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鲛王,变成了个怏怏不乐的“睡王”,仿佛要一觉睡上五十年似的。
并且,这种变化日益明显。
为此,鲛族长老们都很发愁,愁中最愁的是赤珊——鲛族长老之首,如今已有八百七十二岁的,鳞苍已逝母亲的亲妹妹。
为了能让鳞苍重新对岸上的世界感兴趣,赤珊想了很多办法,然收效甚微,鳞苍依然整天窝在他那个镶嵌了许多珍珠宝石的大蚌壳里,醒了吃,吃了睡。
相似小说推荐
-
我的夫君是只鸟 (皓小瓜) 晋江2019.02.28完结散修贺青被飞升雷劫劈死了!死的干脆利落,连遗言都没留世人感叹一代修仙奇才就此陨落万没想...
-
帝临天下 (东方樱) 晋江2019-02-25 完结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