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浮世歌便问。
“不知蓬莱可有净化深海之丹药?”无情问道。
“不知道尊为何有此一问?”浮世歌不解道。
“日前,经我探查发现钱塘海域不知被何物污染,以致长居深海的水妖大量逃至浅水领域,寻找食物与空气。若能净化深海,或可以导引水妖再回深海,人与水妖之祸可除矣。”无情语带保留,并未提及与蓬莱水域有关的根源。
“你是说要将水妖放回深海?”浮世歌微怒,便直言道。
“是助其回家园。”无情补充道。雨花台上炸然,一片喧嚷。
“道尊竟然放纵水妖不管,还助其逃匿,居心可疑。”
“道尊莫非不顾百姓死活了?”
……
斐然子便劝解道,“道尊,如今我们已有玄铁牢笼,蓬莱的聚妖丹也已成功炼成,你何不助我们一臂之力,铲除妖邪!”
“既然你们已有完全之策,我再插手无益。告辞!”
盈我衣追随着道尊,和莫素衣一起离开了。下山途中,听着山崖边涛涛江水轰霆声,无情不禁高声赋诗:
“同为苍生苦,奈何落尘俗。可叹无知己,一醉卧江湖!”
雨花山上,悲豪的诗句,夹杂着无奈,震荡着波涛,一路传向远方。
水乡之地,在秀丽温润的风景中,无数水妖在玄铁牢笼中灰飞烟灭,空气中迷漫着一股凄凉血腥的味道。正道为合力诛邪成功而欢呼、自豪,此次战果昭示着青史留名,芳华永传。
再回昆仑,远离尘嚣。道尊轻轻拍打了衣袖上携带的灰尘,走至步溪亭边。而一旁副尊凌如风裹挟着世俗尘杂朝他步来。
“江湖传言纷纷扬扬。宁为真小人,不做正直言。你悲悯苍生,思虑深远,可是又有谁能理解呢?”凌如风劝道。
“我行我心,何惧人言!你是最早拜我为师之人,当知我心。”一个坚定的背影渐渐远去。
“哪怕与世界流言为敌,这又何苦?”凌如风心中道。
☆、第十八回 狱中挥绝笔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渔父》
魔城昏暗密室中,不知几时。无情被锁功链缚于密室囚牢中,早已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与道真失联半载有余,不知心爱的两个徒儿如今怎样?他自诩身已练成道家逍遥之境,臻于无情至境,偏偏上天爱捉弄人,又将盈我衣和莫素衣送到他身边,虽曰无情,真无情耶?自从河洛谷一战后,原本销声匿迹的困扰又慢慢孳生,极度扰乱着他骚动的心:为什么道家逍遥诀不能发挥出最上乘的杀伤力?为什么?
岁月以忙碌让他一度失去思索内宇宙的能力,如今,被囚禁在暗无天日之地,时光仿佛凝滞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煎熬难耐,内心的骚动再度传染开来,他如同坠入无边黑暗的炼狱中,没有光明、没有温情,没有风吹、没有花开,没有回声,只有无穷无尽的挣扎。一分一秒,细数流光,身体中隐隐溢出的寒梅之香,不再是骄傲的信仰,夹杂在血腥与潮湿的肮脏气味中,散发出奇怪的味道,镜照着自身的卑微处境。
他恍惚了,错觉与现实分辨不清。他开始变得渴望起来,渴望回声,哪怕一点声响,足以愉悦空虚迷惘的内心。那双雄健霸气的脚步,随着推门的声音,又开始一丝丝地靠近。他来了。
“你今日又来了?”无情语中微含嘲弄,被夹在刑架上,沉重地低着头。
“那你会不会感谢我一直这样探望你?无情。”奸邪的笑声轻响在道尊无情的耳边。
“你今日一样不会如愿。”无情撕扯着嘴唇发出痛苦的语声,头发凌乱,身体不能动弹,只有嘴像不屈的战士。
“哦?你知道我真正的愿望是什么?”魔帝反问。
“不想知道,也不必知道。”无情语带冷漠与拒绝。
“没关系,悠长的黑暗时光,留给你慢慢了解的机会。”魔帝竟一点也不生气,他已经无数次拷打逼问,但却一直不下杀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无情竟吃力地抬起了头。
“哈哈,你不是不想知道我的愿望。这么快,又想了解我了?”魔帝面对无情的相激之语,表现出相当的胸怀和度量。
“何不立刻杀了我!留我一条贱命做什么?”无情讥讽刺激道。
“让你活着,慢慢了解我的阴谋啊。”魔帝像是对一条柔弱的猫玩捉迷藏的游戏,津津乐道,兴味不止。
无情听了,在暗空中仰头大叹一口气。
“如今的道尊,竟然不像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坚定的无情了,你眼神中透漏着闪烁,心中有无数疑问,却没有人理解你,你的身上散发着高傲的孤独与无奈的绝情。怎么样?心灵思索这么久,有答案了吗?”魔帝竟有种直击人灵魂的本事,在魔帝面前,无情更像一个不谙世事的童稚。
“哦?你似乎很关心我?”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道尊,竟然一改往常,抬头见露出魅惑的神情与轻浮的笑意,嘴中带着浪荡五陵子弟的语调,这种勉强的转变,使得他脸部的伤痕扩散,痛感与笑容扭在一起。
“你变了,更加不像你了。”两人对脸一视,魔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又迅速地从僵硬的神情变成浮夸的笑脸。
“你没有继续了解我的机会了。”无情沉稳严肃道,似乎想解释什么,但面对这样一个仇敌,又咽了回去,不再言语。
“怎么?难道你觉得谁会来救你?”
“或者,你想明白是谁设计陷害你的?”
魔帝心中略有触动,开始追问起来。
“谁会害我,谁会救我,我无需猜测,也不会妄想。”无情回答。
密室中,两人对站,一片沉默。“我明日再来。”魔帝转身而走,小声道:无情,希望明天的你比今日的你有所进步。
身后听到此话的人,只是发出微微的叹气。无情早已不奢求一颗星的指引,更别说是太阳光芒的照耀。无尽的黑夜中,绝望与救赎终归是无意义的。他刚被囚时,曾无数次地想着在身后暗算他的正道之人到底是何人,心中有答案,但仍想亲自一番论证。可是困锁至今,他突然发现,那已经不重要了。是谁?知道了又有什么裨益?正道途中的蒺藜顽瘴,自有人会收拾,少一个他又会缺失什么?他活在这个世间的意义是什么?
暗室之门轻轻关闭,人已走远,又留下无边的黑暗。
无情心中暗有决定:自绝。
他的双脚被锁功链已困锁住功力,可是,夹在十字刑架上的双臂,虽伤痕累累,却尚有一丝功法,只要用尽全力,他可以磨灭自己的性命。他曾经想过,留些功力以待将来逃出魔城。可如今,他像一头丧失了斗志的狮子,不再心存任何期待。一个人习惯于黑夜久了,他便不能再忍受光明的洗礼。他不想再回那个肮脏、让他无限失望的人间。
无情痛定决心,紧咬牙关,发出一声内心痛苦的嘶吼,挣脱了双臂和双手间的锁链,双脚无法动弹,让他下意识地前倾身体,一个晃荡,两手心扑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他俯身蹲了下来,缓缓坐靠在刑架旁,喘息了口气,左手握住心口伤痛处。右手忽然用力一挥,朝着远处的墙壁上刻下几行字。他用尽全力戕害自己的呼吸……
“为什么?低头就这么难?”魔帝咬牙切齿,抓住他血渍斑斑的衣服,将自身的魔气源源不断地输入眼前命门将关之人。直到那人身体慢慢回温,呼吸平稳,陷入无意识的昏睡中。
“我所思兮隔云端,天长地远魂飞苦。”
“我所居兮唯黑暗,只留梅香傲不服。”
“我所念兮在彼岸,何处逍遥是吾途。”
魔帝念着墙上的绝笔诗,一字一顿,带着冷笑,“哼,没想到你竟是个懦弱的人?”说着一掌化气,将墙壁之字全数泯去。
无情自绝性命而不得,命气竟一天天反而增强。然而,却赢得一番番毒打,无尽的痛苦。无情的双臂,再也挥舞不出任何气力了。而魔帝,一如既往地保留他的一丝如残烛将尽的微弱生命,不放他离开黑暗,不让他永得逍遥。他们二人交流地更少了,只是拷问和折磨,像是魔帝每日的温存问候,相当有分寸:不让他好过,却又不致他死的折磨,这让无情又继续开始了活着的思索,注定痛苦的思考,他苦苦寻不到答案的灵魂征途。魔帝再也没给他寻死的机会,而他不知为何,死过之后再死的愿望悄然消失了,不但如此,大难不死,心中一个奇妙的念头慢慢孳生开来。
密室无甲子,唯有黑暗。不过,无情的心绪逐日舒展。而魔帝的探望却不曾缺席,两人的关系竟像是亲密的朋友,一个被囚的犯人与一个送上问候的亲人,不过,这个“亲人”兼是囚禁他的人而已。无情对任何人的敌意并无太大,包括束缚他的魔帝,他只想能解脱出来:从囚牢中解脱,更重要的是从他自己造的思想茧蛹中解脱。
那位知心密友今日又来探望了,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无情竟能据足音辨别魔帝的心情细微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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