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喜事 (香瓜汽水)

木临渊赶忙丢了泡水的茶杯站起来，将顾玺从一堆碎片和油腻的狼狈中拉起来，一把将他朝凳子上抱去。
“哎哟，不行不行，起来起来，疼疼疼……”
“怎么了，怎么了？！”木临渊着急想去按住他的伤口，却被顾玺的话弄得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脱不开双手，居然抱着顾玺硬是原地转了好几圈。
原来，顾玺刚才跌坐在地上，屁股猛然间被放到硬板凳上，一下子疼得激灵。现在，他已缓过了这阵疼劲，有些尴尬道：“摔得屁股疼……”
木临渊终于从手忙脚乱中找回了神，把人轻轻放到沙发上，又托起他流血的手掌看。
一回想刚才的情形，顾玺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原来你也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那是自然。”木临渊取了清水蹲在他跟前给他清洗，又缓缓地输入灵气治愈伤口，“我对你当然会心疼。你对我来说也是一样重要的。”
顾玺心里一软，亲亲他的额头：“小伤而已，我没事。”

木临渊隐隐之中却觉得有些不安。
即使是木临渊，一棵热爱水分和化肥的植物，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潮湿程度有些过分了，也根本不适合顾玺再在老街待下去。
到底有多潮湿呢？墙壁上自不必说，衣服也多天无法晾干。早起时，水汽凝结的露水掉在隔壁陈阿五种在花坛里的绿叶蔬菜上啪啪作响；而当他夜晚舒展枝桠时，便能看见整条老街的黑瓦屋顶上都已经长起了绿茸茸的青苔来。

但看着顾玺每天开开心心做做饭算算账的样子，木临渊也不好就因为关于潮湿的不好预感而扰了他的兴，小心地问道：“最近去我那山里的小楼住吧，把该轧的账目也一并带过去做可好？”
“怎么了？”顾玺奇怪。
“新买的东西要收拾，我们去把房子整理整理，过几天再请顾正他们也去做做客。”
“行。”反正现在不是农忙，也做不了几笔小生意，在哪都差不多。

顾玺支使木临渊把化肥都搬到做好的木架子上，闲聊起了自己的忧虑：“这些天潮湿成这样，底下的化肥都化了一层。”
木临渊安慰道：“秋天多细雨，密密麻麻的，本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下一场雨温度就下降一点，在一阵阵风雨之中变换季节，冬天就要来了。”
顾玺眼睛一亮：“我们还没一起过过冬天呢。”
“是啊。冬天我们可以点个壁炉，你还没见过吧。到时我们可以坐在旁边取暖喝汤。”
“把脚搁在火边应该是暖洋洋的吧。”
“若是把白白抱在怀里更是暖和。”
“是啊，”顾玺憧憬着，“到时我要躺在壁炉前，抱着白白，吃好多好吃的。”

在小楼里待了几天，木临渊从身心觉得餍足。
他从不远处的田野里摘了一些新鲜的麦芽草，准备晚饭时做小饼吃，香喷喷的小饼再配上热乎乎的炖汤，想到顾玺那一脸满足的样儿，木临渊心里便饱胀饱胀的。
及至走劲小楼下那丛到了秋天依旧是郁郁葱葱的花丛，也不见顾玺像往日一般迎上来，只看见兔子白白把剥下来的半个橘子皮放在墙边的水渠里，满怀希冀地等着下场大雨，把这艘橘黄色的小船送到遥远的大海里去。
“顾玺呢？”木临渊问它。
“唔，”兔子想了想，“剪头发的那个老小子，啊不，老爷爷打电话来说化肥店好像坏了……”
“顾玺出去了？！”
兔子被木临渊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哆嗦，软软道：“是呀～”
木临渊的神色有些阴沉，兔子绞尽了脑汁想起来顾玺出门前的交代：“顾玺说他晚饭前会回来的，嗯！”
应该没什么事的吧，木临渊压住心底的烦躁，提着篮子进了厨房。
“爷爷有点可怕……”
麻雀从花丛里探出脑袋：“啾。”对。






第54章 变故

但木临渊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厨房里香煎小饼的热气正在慢慢退去，炖汤已经停止了咕噜咕噜地冒泡。
但是顾玺还没回来。
兔子白白举着顾玺落下的手机，两只长耳朵耷拉着看起来怪可怜兮兮的。
天还没算完全暗下来，但恰好是晚饭前的时辰。
新买的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地朝前走着，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此时二层小楼里的气压着实低得吓人。白白忧虑地想：如果顾玺没有按时踏进门来，估计这里很有可能会发生一场大爆发，嘭嘭梆梆，把它们几个都像曾经厨房里爆炸的高压锅里的绿豆一样，全都糊到天上去。
木临渊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露出一张布满着焦急的脸。担心顾玺是真，但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顾玺有事下一趟山而已，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就非得剥夺对方的自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让小爱人离不得自己。但他觉得心底有股暴烈的情绪正蠢蠢欲动，隐约有几分突破压制的势头，修炼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并不是好兆头。
“我去接他，你们在家等着，别出门。”
“噢。”兔子把天色其实还早这样的话咽下了肚子。
木临渊拿了一件顾玺的外套带上，一只脚跨出门却想了想道：“算了，白白跟我一起走吧。”

木临渊调整了自己脸上的表情，使之看上去轻松平静，就真的只是天色晚了来接伴侣一般。
他沿着顾玺一直走惯的那条山路下山，满山的树木都在木临渊的威压下战战兢兢地说着没有看到顾玺上来过。
木临渊踏进大开着的店门，所有的戾气在看到卧房地上破碎的相框时到达顶点。
他闭了一瞬眼，睁开时便已经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边。

话说下午时，顾玺握上自家化肥店玻璃门的把手时，水珠就顺着他的手一直往下滴，连锁眼里也似乎涌出水来。
“难道又是什么极端天气？”他自言自语道。
顾玺踏进门，地上不再是洇湿，而是真真正正铺了一层薄薄的水，一脚踩上去就出现一圈圈涟漪；房梁上也像是漏雨似的，正滴滴答答往下落。
不怪陈阿五大爷说得夸张，再这样下去，老旧的房子迟早得出事。
看来先收拾了东西上山，如果再这样无雨发大水，最好买台抽水泵放着，待会还得劝一劝隔壁的大爷早点离开为好。
柜台里的账本和零钱早就拿走了，顾玺环顾四周，其他并无异样。
他推开卧房的门，想着把被子衣服收拾一下装进柜子里。随手打开了灯，挂在墙上的照片早就在这成谜的天气里长起了黑乎乎的霉点。
这随意一看就看出问题了，他挂在墙上的那个他画的图案呢？

四下里安静极了，连一贯多嘴的麻雀也敛去了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顾玺全身发毛地听了一阵滴水的声音，刚想松口气，耳边却传来一句：
“你是谁？”
顾玺顿时后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僵立着一动也不敢动了。
灯下只有顾玺一个人的影子，他余光里并未瞥到别人，他强自镇定了声音，回问：“您要买点什么？小店专营化肥农药，可以到外间看看。”
“哼。”耳旁忽地一声，一个玻璃相框被砸在顾玺脚下，瞬间摔得四分五裂，溅开来的玻璃渣打在顾玺的鞋子上触动了顾玺敏感的神经。他垂下眼睛，就见熟悉的红纸瞬间就被水浸得发暗。
那冰冷的声音又道：“你到底是谁，跟他是怎么回事！”
看着模糊的图案，顾玺定了定神：“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看来你似乎是对他很重要的人，那——”那声音拖长了音调，“我要吃了你。”随着他的话音，地上的影子突然间狰狞起来，露出尖尖的爪牙，仿佛正臆想着即将到口的美味。
顾玺心下大颤，知道自己是遇到了对付不了的角色，他不敢再看，紧闭了双眼，大声道：“我对他重不重要，何不拿着我去问问他呢？”
“你想耍花样啊，想让他来帮你？”那声音笑了一声，“可以，我倒也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顾玺醒来时发现被自己放在一处高高的山顶上，凛冽的寒风吹着他单薄又潮湿的衣服，他早已冻得手脚僵硬，牙齿直打颤。
此刻已是天色微明，顾玺头昏脑胀，他强撑起精神去打量，透过浓重的水雾，目测着这里已经离C镇的范围有些远了，目之所及皆是群山峻岭，不见人烟。

“你，你是谁，你想怎么，样？”顾玺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字来。
果不其然，这掳掠他的坏人或坏妖怪还在身侧，那声音响起：“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怎么倒先问起我来了？别着急，我们再等等。如果他不来救你，看来你也没那么重要，我便好好放你回去，可行？”
顾玺听他这么说，大概便猜到这是来找木临渊寻仇的了。他肯定是想要活下去的，跟木临渊一起和和美美一生一世地活下去。但如果这对手实力更强，那他便宁愿木临渊不要来救自己了，他不能成为木临渊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