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喜事 (香瓜汽水)

“这些你就别操心了，况且，顾玺也很懂事。”
杜川看了眼门口的身影，“哼”了一声便作罢。

车是杜川的。豪华顶配。
顾玺第一次看到混得这么好的妖怪，当然他总共也没认识几个妖怪，但认识的人里头混得好的也不多就是了。
兔子更是“哦哦啊啊”了老半天。

杜川开了一个多小时，直接把他们拉到了市里头。先是包了包厢吃中饭，然后又是去商场里给木临渊他们买衣服装备。
杜川大手一挥，给木临渊大包小包地一堆衣服都挑好了。
速度之快，豪气之程度，顾玺看得咋舌，他想兔子被留在了车里果然是正确的，免得它学会了拜金，以后满嘴都是买买买那可吃不消。

看着杜川结账，顾玺有些忍不住，他偷偷拉了拉木临渊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问：“都不用试的吗，不要紧吗？”
木临渊笑笑：“他这算是孝敬长辈，随他喜欢就行了，要不然又该急了。”
杜川耳尖，回头道：“要试就去试吧，省得买回去再挑剔，我可不管退。”
“行，那我就拿一套试试大小。”

还以为杜川给木临渊挑的都是保守的中老年风格，没想到这真是误会了他的审美。

木临渊去试衣间换衣服，顾玺和杜川坐在店里的凳子上等他。
他换的这一套，里面是柔软的米色休闲衬衫、深色的毛衣，外面是烟灰色的毛呢大衣，可谓是春夏秋冬并一起孝敬了。
木临渊出来的时候里面的领子还没翻好，顾玺便想上前去给他整理一下。
他偷偷瞥了眼杜川，蛇鹫大王稳如泰山，一点也没要去帮忙的意思。

顾玺心里天人交战了好几回合。

给人整理衣领，这是一个有些暧昧的动作。

白衣小人说：太亲密了，太难为情了，还是不要去了。
黑衣小人说：去嘛，骚年，有便宜不占胆小鬼！
白衣小人说：你瞧还有人看着呢，不好不好。
黑衣小人说：这是喜欢的人，怂什么，就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凑上去！

以后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顾玺给自己吹了号角，像是要去完成一场征战。
他站起身来，走到木临渊身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仔细为他翻好了衣领。不经意间，手指擦过木临渊的脖颈，在商场十足的冷气下，对方的体温像要灼伤了顾玺。
木临渊轻声问他：“好了？”
顾玺不肯退后一步，轻声答：“嗯，好了。”
木临渊问：“合身吗？”
顾玺道：“好看。”
“感觉像是变成另一个杜川了。”
顾玺便抵着嘴低笑起来。
两人挨得极近，更像是在他们的一方小天地里窃窃私语。

杜川在一旁若有所思。

街边有卖冰激淋的，兔子趴在车窗上眼馋了好久，看到杜川出来之后立马抱着他的腿求他给自己买一个。
杜川被它磨得没办法：“闭嘴，闭嘴了给你买！”
顾玺和木临渊先将东西放进车里，然后并肩站在原地等他。

顾玺有些踌躇：“杜川也给我买了好多东西，我是不是要把钱还给他？”
“你拿着吧，我替他说了。他钱还是有的。”
顾玺惊叹：“那他好厉害啊。”
木临渊道：“他的动力也就是赚钱了。”

在杜川最落魄的时候，碰到的都是木临渊。
第一次是小时候饿晕在路边，第二次是江小明去世之后他喝得浑浑噩噩，差点现出原形上房揭瓦。

那段日子，杜川颓废得认不出来，不修边幅，胡子邋遢，跟现在见到的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他差不多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去买了酒来喝，没酒了就到木临渊的菜园子里霍霍，摘一把酒莓子吃。
每天每天就云里雾里、醉生梦死，不再理会俗世。

那天，木临渊实在看不过去，趁他难得清醒，拿了一张画像问他：“这个人是谁你还认得吗？”
杜川半睁着眼，摇头。
“他以前还教过你练剑，但是你都忘记了对不对？”
杜川讷讷地点头。
“你看，人死如灯灭，你过不了多久也会忘记那个人类的。”
听得这句话杜川“噌”地坐起来，嗓子哑得不像话：“我不会忘记他的！”
“可你每日浑浑噩噩，就是在一点一点忘记他，你们的家呢，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别人踏足，变成别人的地方了。”
“我没有……”
“你会慢慢记不起你们相遇的情形，记不起你们平日里说过的话，记不起你们到过的地方，”木临渊一字一句道，“杜川，我们的一生太长了，最后，你发现你连他的样子都记不起来了。”
杜川愣愣地：“我不想忘记他………我不要忘记他……”
木临渊道：“我这里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
“你与其在这里无用地喝酒，不如把你们值得纪念的地方都收集起来。”
“什么意思？”
“把属于你和他的那些地方保护起来，你们的家，你们吃饭喝酒唱歌开心的地方。用你的能力也好，用钱也好，把他留下来吧，让他活在你每天的期盼里。”

木临渊闭了闭眼，这些都是多久前的记忆了。他对顾玺道：“明天杜川还要去买房子，叫我们也一起去看看，今天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晚可以吗？”

吃完晚饭，杜川又把他们送去酒店。
兔子从笼子里解放出来在顾玺的床上撒欢，小麻在房间里盘旋，顾玺陪着它们胡闹。
木临渊笑着摇了摇头从房间里退出来，看到杜川正靠在门边。
“怎么了？”
“我想再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答应和人类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中途可别有什么另外的想法。”杜川抬起头来看他，眼神是无比地认真，“要么你从一开始就想办法阻止人类产生感情。”






第15章 买家
木临渊被杜川挡在门外，听了这些话之后倒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你……”杜川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木临渊截断了话头，他道：“我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做。明天还要赶路，早点去休息吧。”

第二日一早，木临渊刚到酒店的餐厅，顾玺他们早就已经在了。
兔子为了吃早饭还特意化成了人形，它看到木临渊，兴奋得爬上了椅子，举起小手手张嘴就要喊：“爷……”
顾玺一下子塞了一个小笼包进它嘴里：“吃饭不准讲话，大喊大叫的你爷爷听见了又要说你了。”
白白充耳不闻，它的心神已经被小笼包吸引走了，它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学着旁人的样子吹了几下：“好吃好吃好吃……”
心累的顾玺老妈子把偷偷放在口袋里托着一撮面包屑喂小麻的手伸出来，招呼了木临渊一声：“木大哥，在这里。”

顾玺拍干净手后擦了擦，把几碟精致的早点往木临渊跟前推了推，有些腼腆地对他说道：“我随便给你点了几个，你看合不合胃口？”
他有些局促不安，嘴巴里絮絮叨叨的，“我今天问杜川要给你点点什么，他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没吃什么东西就坐在那没精神。我，我就按着菜单上推荐的点的，我问了服务员了，都是清淡口的……”
木临渊嗯了一声，随后说了声“谢谢”，嗓音里还带着一股子刚睡醒后的沙哑，跟平时轻轻柔柔的声音很不一样。
顾玺突然就像被拧上的音箱，霎时没了声。他心里头痒痒的，低头狠狠咬了一口软糯糯的米糕。

吃罢早饭，杜川就带着一行人沿着穿市而过的大江一路往前走。
七月的天空，最是华丽多变的时候。巍峨壮阔、垒得像高塔般的云朵带着阳光的耀眼，在宽阔的江面上奔腾。渡船拉响“嘟嘟”的离岸笛声，翻起的浪头打在岩石上，隐约能听得哗哗哗的响声。

然而此时，人群里的气压却有点低。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宁静。
他们默默地沿岸边走着，也没有人说话，杜川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小麻被严密地装进了口袋里，连兔子难得哼哼一下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猛烈的江风吹乱杜川的黑发，脚步声也消散在风里。不知道为什么顾玺看着原本高大的他却有种甚是单薄的错觉，仿佛被风一刮就要飘走似的。
木临渊拍拍杜川的肩，道：“你先去走走吧，我们在那等你。”
“嗯。”

难得见杜川这么乖顺，顾玺偷偷观察了会他的侧脸，觉得对方心情不大好。
剩下两人并肩朝前走了几步，木临渊道：“欲言又止的，你看出什么来了？”
顾玺干笑了两声：“杜川心情好像很差啊……”
“嗯。”木临渊道，“多少年了，这条江还在，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