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本是一件意外,君喻却又莫名觉得水到渠成。
君喻想,他这是喜欢顾清盛吗?他有点不明白,或许是吧,因为他心裡并不抗拒。
那顾清盛呢?君喻不知道。
不过他都快要死了,或许这些也不必再深究。就当是一场意外,他们终究是要离开重明山的,既然注定要分开,那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后来,君喻一直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如果早点想明白他和顾清盛之间的感情,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那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裡佔据了怎样一个重要的地位。
第二天顾清盛从宿醉中醒来,想起来自己前天晚上做的事,他慌张地对君喻发誓,自己绝对为此事负责。
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模样,君喻心裡想的却是:其实……顾清盛确实挺可爱的。
后来君喻离开重明山去了魔域,发现自己最喜欢回忆的,都是有顾清盛在的日子。
就算顾清盛没那麽喜欢他也没关係,这份感情他可以悄悄埋在心底。只要他记得,就够了。
魔域的生活并不轻鬆,君喻弃道修魔,身上每一寸经脉都重新淬炼一遍。
这个过程中漫长又痛苦,但是他硬生生扛了下来。
什麽天命?如果命运要他死,他偏要活给它看。
虞寒城把他带到长绝,治好了他的眼睛。
君喻喜欢站在长绝山顶,冷冷地俯视山下,并不怎麽与别人交流。
但是有一位姑娘,却喜欢来找他说话。
「你用弓的啊,」殷灵兮喜欢看他那把弓箭,「我以前也认识一个箭术特别好的。」
「听说你以前是修真界来的,那裡是不是真的很美?」
「你要查阅典籍?我知道长绝的书阁在哪裡,我带你去找。不过长绝书阁概不外借,你恐怕要在那裡看了。」
「你不喜欢杀人?可想要在魔域立足,手不狠可不行。」
「……我错了,当初没看出来啊,你手还挺狠的。」
狠吗?
君喻面无表情地站在旧魔八脉的废墟之上,身上白衣纤尘不染。身后跟著他来的部下,几乎都用一种畏惧的表情看著他。
还有一名魔族,看著他的眼神儘是狂热。
君喻对他也没有多做注意,只记得他是一名出身于「无影」一脉的魔族,擅长掩匿行迹,来去无影。
后来君喻荡平三千里万妖海,在魔域声名大振。
没有人再质疑当初虞寒城带君喻上长绝山的决定,几乎所有人都说,虞寒城眼睛真毒,这是带了个杀神回来。
那位崇拜者似乎更狂热了,总喜欢跟著君喻,甚至让君喻有些头疼。
君喻来魔域的真实意图,除了道宗高层几乎没有人知道。但是他自己没有忘,他还有要做的事。
可是这位崇拜者的行为扰乱了君喻不少计画,直到那天在醉渊之侧,崇拜者有些森然地盯著他说道:「公子,主上不允许我们靠近醉渊的这个方位,您……是要违抗主上的命令麽?如果您再不离开,我会杀了您向主上覆命。」
他狂热的崇拜君喻,但是对魔主的忠诚,让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君喻动手。
君喻「哦」了一声,在对方向自己出手的那一刻,一箭离弦而出,将那人射下深渊。
君喻下了醉渊,发现那人被一箭穿心,坠落在一处模样古怪的祭台上,死不瞑目。君喻沉默著合上他的眼睛。
君喻按照自己在长绝典籍上查到的做法,把悄悄从长绝山带出来的海云珠放在祭台中心。「怯魔」阵运转,魔气稍稍消散,让他看见了醉渊最深处的模样。
醉渊深处,还有一道裂缝,涛涛不绝的魔气从中逸散而出,化为黑水湖泊。
白临秋于湖心盘腿枯坐,三千青丝尽成白髮。他缓缓睁开眼,见到是君喻,居然微微笑了笑。
「幸好你变化不大,我还能认出来。」白临秋笑道,「我不擅长认人,可是若连自己徒弟都认不出来,我也太不称职。」
说著他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够不称职了。当初你被人诬陷,我居然不在你身边。」
那时他正在突破渡劫期的关键时刻,骤然听闻林长风受伤和君喻叛宗出逃的消息,衝击之下心境被破,在心魔中挣扎许久,才恢复神智。之后又为了镇压魔气匆匆来到醉渊,竟没能在他唯一的小徒弟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君喻刚说了一句「不肖弟子」,就泪流满面,千言万语不知怎样开口。
君喻知道自己身为「叛徒」,弃道修魔,如今在修真界的风评恐怕不会好。不过他足够冷静与理智,不会为了流言蜚语而动摇。
可是,他还是会在意有些人的目光,比如师尊,比如他至今不敢再相见的顾清盛。
「师尊……」君喻有点哽咽,「您还认我是您徒弟?」
「为什麽不认?」白临秋莫名其妙,「你可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唯一弟子。」
「我,我还以为您一直都对我不满意,只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才收我为徒。」
白临秋愣了一会儿,苦笑:「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你是这麽想的。我看起来这麽不值得信任啊?」
君喻连忙擦了擦眼泪,摇头。
白临秋对他很好,是他自己把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意去信任别人。
白临秋叹气:「是我之过。可惜,我现在也没有机会再弥补了。」
「我带师尊走。」君喻说道,要去拉白临秋。
白临秋无奈笑笑,摇摇头:「没必要了。不用管我了,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关注一下你身后的祭台阵法。」
白临秋再没有从醉渊出来。
那一天灵气结成的冰霜封闭了整个醉渊,天地变色,日月隐没。醉渊裡场面喷涌的魔气硬生生被封印在地下,向修真界扩张的魔脉也放缓了趋势。
白临秋以一人之力,为天下换得十年太平。
只是道宗裡白临秋的命牌碎裂,林长风心灰意冷,一病不起。
君喻颤抖著临摹下祭台的阵法,离开了醉渊。
师尊说,让他去做更重要的事,他不能让师尊失望。
他有白临秋换来的十年时间,谋篇佈局,为天下谋得一个出路。他要怎麽做?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假如灭世已经注定,那生机所在的唯一变数,究竟在哪裡?
君喻坐在空无一人的旷野,想了很久。
他这一生有诸多不如意,大概可以感叹一句「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人生到此凄凉否?
可他偏不信命。
不信自己的命,不信天下的命。
凄凉个屁,他才不自暴自弃。
君喻冒险回到长绝,他知道自己在醉渊的动作,可能已经引起了虞寒城的注意。
但是他不得不回去,关于那座古怪祭台的记录,恐怕只有长绝上有。
让君喻没想到的是,他还没等到在外的虞寒城回长绝山,先等到了顾清盛。
顾清盛在山下放好琴,开始弹凤求凰。
他弹了一夜,君喻听了一夜。
君喻数著他弹错了足足有三百八十六次音。
那一夜长绝山上流光溢彩的照夜牡丹在琴音裡摇曳,他们一个在山下一个在山上,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对方心裡,佔有多麽重要的位置。
第二天,顾清盛放下琴,提刀杀上长绝山。
「跟我走,好不好?」
第174章 番外 前世(五)
长绝山上飞雪四散,顾清盛金衣淌血,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君喻,对他说:跟我走。
君喻站在山顶,看见顾清盛眼裡压抑著的深沉又激烈的感情,想起缭绕了一夜的琴音,突然意识到,顾清盛或许……真的很喜欢他。
原来是两情相悦,早已情根深种。
君喻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如果他能走该有多好?
他没有回应顾清盛伸出的手,他看见顾清盛眼裡的期待渐渐消散,终于成了失望,最后放言道不同不相为谋,扭头离开。只剩下雪地中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犹如点点盛开的梅花。
顾清盛下了山,终于忍不住弯腰咳血。
他把刀插在地面,勉强撑起身子,又回头看向远处的长绝山。
明明说了恩断义绝,为什麽还要回头看?
顾清盛摀住脸,心想,他还是不甘心。
放狠话有什麽用,不过是气晕了头口不择言。如果刚刚师兄哪怕对他说一句不要走,他都能立刻回头,冲上去带君喻走,哪怕拼最后一丝力气。
他脖子上带著的金玉坠裡幻化出一个人影,对他说道:「你非要杀上长绝,现在可死心了?」
顾清盛没有说话。
人影继续道:「既然今生爱恨已了,放下的就让它过去吧。情深不寿,无情则刚,现在改修无情道还来得及。」
顾清盛深吸一口气:「爱恨已了?谁说的?」
人影道:「你不是刚刚已经说了恩断义绝吗?」
顾清盛怒道:「去他妈的恩断义绝,我有说过吗?我和君喻这事没完。」
人影被顾清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了:「……行吧,你随意。不过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太好,你原本灵脉比较弱,刚刚强行用了苏蘅渊的修为,我建议你立刻闭关调养,要不然你灵脉要坚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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