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谢欢突然喝道。
他没有回头,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看也不看他,只是指着大门口对他厉喝,手指甚至都有轻微的颤抖。
言小楼叹了口气,“果然,我就知道,一旦告诉你,之前老板娘的待遇就都没了,翻脸就不认人,语气都这么凶巴巴的,真是凉薄无情啊凉薄无情……”
言小楼一边说着,一边拿下屏风上挂的衣服搭在肩上,没心没肺地走了。
他走后不久,谢欢始终坐在床上未动,终于,他猛地一掌,拍在床板上!
于是,萍姑新准备的床,又塌了。
最近四十四号的气氛很是压抑,这压抑自然是起源于老板,原本四十四号的生活寡淡,众人只是活得如行尸走肉,而现在则是战战兢兢。东西南三厢最近勤于制药,各种稀奇古怪的药,而但凡有制成的,皆送到东厢去试。
东厢,只有一个药奴。
言小楼经历了又哭又笑、不哭不笑、时哭时笑的痛苦数日之后,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一个问题,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言小楼本想做些好吃的给谢欢赔罪,可打那之后谢欢再没见过他,更不肯吃他做的东西,还改动了树林里的阵法,比原来更加复杂凶险,他根本进不去。甚至后来厨房也不再送食材来,又恢复了原来的送餐日子,送的依旧是死面疙瘩馒头加白水煮青菜,连白肉都没了。
进不去树林,言小楼便天天在树林外大喊大叫,每日一边被逼试药一边给他高声吟唱各种莺歌艳曲,虽然没把谢欢逼出来,但好在把萍姑逼出来了。
“老板有吩咐。”冬萍姑把手里的册子丢到言小楼手里。
言小楼翻了两页,问:“什么意思?”
萍姑道:“你不是想离开四十四号吗?老板说了,那就成全你。买你进宅花了一两金,你在宅内的吃穿用度、还有你出宅时下酒馆买发钗、以及被你残害的果树花树茶树、莹莹水仙娇娇等等,加起来一共三万四千两金,你试一次药算一两金,当你把债务全部还清,老板便会放你离开了。”
言小楼吞了口口水,那不是要试三万多次药?谢阿欢你报复人的方式这么别具匠心的吗?自己还能活到还完账的那天吗?
言小楼咬着指甲想,谢欢这两天就要跟龙渊去山北了吧?要不自己还是趁这几天逃了吧?坑蒙拐骗想想办法,总能找到逃跑的一线生机……吧?
然而,当天下午他被告知,让他收拾东西,次日一早跟老板一起同去山北。
言小楼……
“怎么?不想去?”萍姑问:“前几天你不是还缠着老板,求老板带你一起去山北吗?”
言小楼叹了口气,“前几天是这样想的,可我这几天才知道,原来我在宅里的吃穿用度也是要算在我欠的债务里的,我一直吃欠的账便会一直多,所以我想知道,这次去山北算不算公差?包不包吃住?”
事实证明这趟算公差,也包吃住,吃的是大厨万年不变的死面馒头疙瘩,以天为被地为床,而且这是言小楼独有的特别待遇,只他一个别无二人。
玲珑一族的人皆可御剑,可四十四号的人从不佩剑自然也就不会御剑,所以由龙渊带着人御剑先回了山北准备,留下两名弟子与四十四号的人同行。
南下的队伍里,谢欢乘坐马车,萍姑和孟小白负责驾车,那两名玲珑家弟子骑马,而言小楼么,蹲在车辕上。
车辕实在不宽,言小楼想坐完全坐不下,只能蹲着,好几次差点被甩出去,幸亏扒着车门一直不撒手。他倒是想抱萍姑,可严重怀疑萍姑会一鞭子把他抽出八十米远,于是他只能勾住孟小白的肩膀稳住自己,不让自己掉下去。
孟小白不常说话,但是对言小楼投以一个乖巧的笑容。
“你叫孟小白是吧?被打成那样,居然几天就好了,牛都没你体质好啊,厉害厉害,你平时都吃什么长大的?”言小楼道。
“老板娘说笑了。”孟小白低着头小声道。
言小楼摆摆手,“可别叫我老板娘了,你不知道,你们老板小气得很,你再这么叫我,保不齐我又要被试药了。”
言小楼话音刚落,就被车厢内踹出的一脚踹出了好几米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恢复日更了,依旧每天早上八点,求收藏求关注┭┮﹏┭┮
☆、夜探鬼路
言小楼驾轻就熟地爬回来,接着搭着孟小白的脖子,闲来无事继续与他搭话。
“来,你跟我说说,你犯什么错误了,为什么她要打你?”言小楼用下巴示意了下坐在旁边的萍姑。
孟小白道:“无论小白做了什么,萍姑都是可以想打就打想罚就罚的,不需要原因,小白绝无怨言。”
萍姑本来一路上都懒得理会他们,闻言倒是挑眉看来,孟小白忙着把头低下,十分谦卑模样。
在经过第二个镇子而不入的时候,同行的两名玲珑家弟子不禁驱马到马车旁边,问道:“谢老板,我们为何不进镇找家客栈落脚?咱们骑马脚程慢,到山北起码还有几日路程,天马上就要黑了,再不找客栈咱们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他们往日里习惯了走哪都御剑,已经很久不骑马了,难得骑一次马,实在腰酸背痛得厉害。
回答他们的是言小楼,“啧啧,你们玲珑家弟子的身体素质不行啊,这就累了?这样你们还怎么猎鬼捉妖济世救民?你们在山北养尊处优惯了,我们谢大老板是给你们机会锻炼知不知道?别说骑马了,在我们四十四号,平时连睡觉都是倒吊在树上的!”
一名弟子名叫龙宛,较为小些,只有十五岁,闻言惊愕地瞪大眼睛,“真的吗?竟这般艰苦苛刻?”
言小楼连连点头,“当然,尤其是我们的谢大老板,能倒吊着在树上睡一宿都掉不下来。”
另一名弟子叫龙允,比龙宛相对沉稳些,闻言不禁也微微震惊,“怪不得你们四十四号那么厉害,我们好几名弟子想闯进去,刚一进门就被打了出来,原来平日里修练竟是如此刻苦,今日我们也要试试,多些兄台教导了!”说着,两名弟子又振奋了精神,上前边骑马去了。
他们一走远,言小楼便回头凑近车帘悄声道:“谢阿欢你放心,我给你圆过去了,他们不会知道你在这几个镇子买卖药奴的事的。”
谢欢坐在车厢内冥想打坐,里也不理他,就当没听到,倒是萍姑抽着额角看着他。
言小楼眼睛转了转,又道:“不过谢阿欢,除了买卖药奴之外,你还有没有干过什么坑蒙拐骗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如果干了你提前和我说说,我好帮你想好圆话的说辞。”
言小楼说完等着谢欢的回答,谁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谢欢的声音,他刚要再度开口,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进身后的车厢里,他栽了个跟头,待稳住身子,只见谢欢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言小楼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做了比欺男霸女更过分的事,打算悄悄告诉我?没事你说吧,我听着呢。”说着,言小楼把耳朵朝他凑近。
谁想言小楼没有等到谢欢的耳边轻语,等来的却是一双手,一双冰凉柔软的手,一手捏住他一边脸,使劲捏——
“哎呀疼疼疼,”言小楼叫唤起来,以前都是他趁机摸摸捏捏谢欢的脸占便宜,终于遭报应了,“谢阿欢谢阿欢,往日我捏你的脸可没有这么用力啊,你这不是捏是掐啊,疼!你轻点……就算我猜错了,你告诉我就是,滥用私刑是不对的!”
谢欢捏他的手非但松开,甚至越来越用力。
言小楼只能求饶道:“不然你告诉我嘛,为什么过镇不入?”
谢欢瞪着他被捏红的脸,忿道:“自己想!”
言小楼瞪大眼睛,“这我怎么想?能不能给个提示?总不至于你还是为了我吧?哎呦疼……”
谢欢手上已经又用力了,他不再说话,只是一直捏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言小楼被他捏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谢欢这才松开手,言小楼一下子挪到一边去紧贴着厢壁,生怕他又扑过来。
“谢阿欢我告诉你,你不能捏我了,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啊,再捏我就、就、我就也捏你!”言小楼控诉道。
谢欢只是瞪着他不说话,就那么瞪着,似是恨极了他,瞪了许久,终于又把他丢出了车厢外,顺便还送了他一把云里雾里香。
看着面前一团又一团的云团,言小楼决定了,说什么也要跑!然而他刚刚转身准备开溜,手腕上突然多了一抹冰凉。
言小楼现在视线范围内除了云团还是云团,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拿手摸,凭着手感而得知,手上的那抹冰凉是谢欢的腰链。
那链子坚固异常,无论他怎么扯也扯不断,一头系在他手腕上,一头在谢欢手里。
于是,玲珑家两名弟子骑马在前方开路,谢欢乘坐在马车随其后,而他被拴着链子跟在马车后面跑——
怎么有点像遛狗呢?
谢欢的马车很是宽大,两个成年男子并肩躺下也是足够的,遂在夜幕降临之际,一行人临近水边停下,就此落脚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