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即使言小楼杀人是事出有因,可他当年修练鬼术祭炼血鸦是事实,况且子不言母之过,无论龙濛瑶再如何,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他也不该亲手弑母杀舅,此为大不逆大不孝,他修炼了鬼术,竟连忠孝也失了……
人总是这样,上位者得罪不起,可一腔情绪需要宣泄,那便找个得罪得起的来宣泄。
他们宁愿相信已经认定的事实,也不愿颠覆自己的认知。
外面那些玄门世家不是不想来四十四号来讨伐言小楼这个大逆不道之徒,可是不知为何,自从他们回去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来四十四号的位置在哪,各个世家相约找过几次,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只得作罢。
可讨伐不成,流言依旧。
虽然外面已经天翻地覆,可四十四号宅内一如往常。
龙纤雪被带进了四十四号西厢的厢房,因为移魂归位不是件简单的事,一时半会儿完不成,所以龙渊先住进客房等候。
言小楼闲得无聊,就蹲在门口掏蚂蚁洞,没一会儿就掏了四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谢欢家的房子太不牢固了。
息红莲经过,朝他行礼,道:“老板娘,您在这坐着干什么?”
“给你们老板护法啊,”言小楼道:“不知他移魂归位怎么个移法,也不知道危不危险,我不是又莫名其妙把他得罪了么,所以想着帮他护护法讨好讨好他,免得又拿我试药。”
息红莲额角抽了抽,“这有什么危险的,老板又不会把自己的魂魄移给她,不过是先把她另外几魂几魄稳定住,再想法子弄来些别人的残魂残魄给她拼上就是了。”
这倒是个主意,只不过这样被医治的人虽然能恢复神智,但身上毕竟带了别人的残魂,灵力修为意识和性格都会和原来差距甚大,甚至最坏的打算,她原本剩的几魂几魄被拼来的残魂残魄彻底吞噬,变成另外一个人也不一定。
“龙家主也同意这个医治办法?”言小楼问。
息红莲点头,“当然。”
为了不让玲珑家大小姐变成一个灵力低微的普通人,哪怕她变成另外一个人也不在乎,玲珑家的行事作风还是那么杀伐果决啊。
言小楼这才看到息红莲手中拿了个锦囊,他挑了挑眉,“聚魂香片?”
息红莲点头,“嗯,老板打算点燃香片,吸引来合适的魂魄,给那个龙大小姐安上。”
言小楼点点头,“好吧,既然不用我护法,那我便去别的地儿逛逛。”
息红莲点头进屋。
言小楼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奔着南厢走去,因为刚才他又听到了那个男子的惨叫声,这次他听得真切,是从南厢传来的。
这是言小楼第一次来南厢,相比东厢的严谨、北院的肃穆、西厢的柔和,南厢只能用简朴来形容,果然不愧是最低等弟子和药奴居住的地方。
言小楼在四十四号住久了,加上有谢欢给他的阵法图,想要避过南厢的重重机关也不难,加上他如今老板娘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有人拦他。
说来也怪,这整个南厢虽然简朴,但毕竟四十四号家大业大,不会让自家宅子里有太破烂的地方,所以南厢只是简朴但不至于残破,可越往里走,里面越荒凉。
☆、再度同床
直到走到南厢最角落的尽头,那是一间很普通的厢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门外杂草丛生,如果不是里面还有声音传来,这简直就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
言小楼轻轻一跃跳上房顶,照规矩,掀瓦偷窥。
之前他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鞭挞声和忍痛低喘声,果不其然,屋子里是萍姑在挥鞭,而被鞭打惩罚的,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
言小楼粗略环视房间一周,这屋子里居然摆满了各种刑具,铁链烙铁鞭子夹棍等等,应有尽有,可怕的是这房间里还有床桌子凳子之类的生活用品,这是刑房和卧房合二为一了?
那少年跪在地上,明明身上没有被捆着绑着,却是一动不敢动,只是跪在那里生生承受着后背的鞭刑,忍痛忍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满头都是大汗,似乎随时都会昏厥的模样。
萍姑舔舐着软鞭上的血,连笑容都带了丝嗜血的残忍味道,看那少年的眼神满满都是鄙夷和嫌恶,“哟,咱们的小白公子出去一趟人都变得娇弱了,区区几顿鞭子,竟三番两次叫出声,这点痛都忍不得了?”
那唤小白的少年闭了闭眼,朝萍姑恭敬地磕了个头,道:“不敢当萍姑一句公子,是小白不好,不该出声惊扰老板,也不该……惊扰老板的客人。”说着,小白朝房顶看了眼。
言小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房顶上侧躺,支着下巴朝屋内两人招了招手,“不用管我,二位继续。”
萍姑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板娘,您下次再想偷看,动静应该小些,而且看就算了,嗑瓜子过分了啊。”
言小楼看了看手里的瓜子,笑嘻嘻道:“惭愧惭愧,想着看戏不吃点东西说不过去,正好怀里有瓜子便嗑了,二位继续继续。”
萍姑道:“老板娘,按照一般戏文里说的,您应该会瓦而入,一把抓住我手中的鞭子,大喊住手,然后救下他,上演一出路见不平见义勇为的戏码。”
言小楼点头十分附和,“有道理,十分有道理,可我觉得你们四十四号的人都很懂得分寸,做事必有原因,你既罚他,肯定有非罚不可的理由,我可是个主张有错就罚的好儿郎。”
“那看我将他打成这样,老板娘就没有为他求一求情的打算吗?”萍姑问。
言小楼道:“我求情你就会放过他?”
萍姑点头,“会啊。”
看来当老板娘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嘛,言小楼刚要开口,只听萍姑又道:“反正打完了。”
言小楼:……
门外一个小厮来报:“萍姑,老板有东西要你去采购。”
“来了。”萍姑最后睨了那个小白一眼,将软鞭别在腰间,出了门去。
没乐子看了,言小楼也准备跳下房顶离开,只听那个叫小白的在屋子里,朝着言小楼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小的孟小白拜见老板娘,初次与老板娘见面,就让老板娘见到这一幕,是小白不好,污了老板娘的眼。”孟小白这番话说的,很是谦卑柔弱。
“别别别,你莫拜我,”言小楼道:“今日你有难,我也没出手相救,平白受你这大礼,我受得有愧,又拉不下脸再拜回去,所以可千万别拜了。”说完,言小楼翻下房顶走人了。
回了忍冬苑,言小楼这才想起来,早上他准备做面条的,却被谢欢请了去,结果和的面一直在厨房放着,天气又热,这会儿都已经发了,他想了想,索性端着面盆去了厨房。
言小楼在厨房忙活着,大厨就在旁边傻愣愣地看着,似乎三观都被震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窗外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动静,言小楼朝窗外看去,竟看到谢欢就站在窗外,似乎经过的样子。
言小楼满是面粉的手朝他招了招,“谢阿欢谢阿欢,你来找我啊?快进来快进来。”
谢欢面色微僵,转开脸去,冷冰冰道:“我不找你。”
“哦?那你来干嘛?”言小楼问。
谢欢面不改色,“路过。”
来厨房路过……言小楼撇撇嘴,倒是没多想,又朝他招手。
“来得正好,尝尝我新做的好吃的。”
谢欢本来是打算转身走的,闻言停了停,还是调转脚步走进来,言小楼立马把先出锅的那一批拿起一个塞到他嘴里。
谢欢僵了僵,有些薄怒地看了他一眼,将口中的食物拿下来,轻轻咬了一小口。
“此乃何物?”谢欢问。
“懒龙啊。”言小楼道:“我院里没笼屉,只能来厨房做,好了好了别看我,我知道你肯定没听说过。”
一旁大厨的三观还没恢复,闻着空气中的香味,他讪讪地擦了擦汗,惊道:“闻所未闻。”
言小楼忍不住“啧啧”两声,凑到大厨身边勾住他的脖子,讲义气道:“大师傅,你得记得你们家老板的恩典,你瞧瞧,就你这手艺,你们家老板既没辞退你也没要求你好好练练厨艺,就由着你荼毒整个四十四号上下,这份慈悲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大厨看着笼屉,不禁有些喃喃:“以前,我好像不是这样的,许是年头久了,有些忘了外面食物的味道……”
言小楼挑眉,这得是年头多久啊?
言小楼笑了两声,刚要跟谢欢说话,只见谢欢正阴沉着脸看着他们,大厨被他看得打了个哆嗦,动也不敢动,装木头人。
见他还盯着自己,言小楼把手从大厨的脖子上收回来,低头仔细打量自己,自己也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啊,不就是沾了一身面吗?过会儿洗了就是,这位谢大老板眼里就这么容不得沙子?
于是言小楼总结出了,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谢欢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大厨忙着擦了擦额角冷汗,为什么感觉老板真正瞪的……只有他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