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大门又再次打开,一堆五颜六色,明晃晃的锦衣从天而降落了一地。
凤迟龄一只脚跨过门槛,破口大骂道:“这金光闪闪的玩意儿是给人穿的吗!?你以为人人都要像你一样要打扮得跟个花孔雀才叫好看?正常点的衣服有没有!正常点的!”
上官允:“……”
上官允:“啊啊啊啊啊啊没有没有!爱穿不穿爱要不要,让那破小孩光着膀子上山算了!”
第10章 璇昆山
山间烟雾缭绕,万里尘飘。
乍一看天连着地,地连着天,两个极端在此时此刻却好似是连在一起的。
璇昆山上芳草青碧,翠林如海,初升起的暖阳带着一抹清煦,静静刻印在绿荫起伏的春野四边。
昂首仰望,空中鸟鹤依旧如往常一样,踏着若有若无的云烟徜徉在峰顶,用孤傲一切的绝尘睥睨天下。
自古以来,长期住在这人间仙境里头也就只有两个人。
一位身着出尘白衣,面貌清俊,宛如谪仙;一位身着冰蓝水衣,脸覆面具,仙姿濯然。
前者为长者,后者为小辈,传承受教之礼,故为师徒,所成门派“璇昆派”。
只是相对于其他地方的那些正统且有名的门派来讲,璇昆派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供一对师徒安居生活的称呼罢了,自然算不上正规门派。
而这对师徒里,洛潇的名气虽大,但不见得他的徒弟也能与之平分秋色,至少在这辈子确实如此。这从山下的平民百姓对其的态度便能得知。
要说这戴面具的祸水是洛潇仙君的徒弟,糟蹋了他的名声,非得一头撞死。
―
大清早上,上官允抱着他那柄金子做的绝世好剑窝在角落里痛哭。
与之相对,洛潇端坐在椅上,神色那叫一个平静如水,他兀然抬手,喝了一口杯中茶水,沉声道:“修道之人,论的不是使的剑有多么的昂贵,而是论你尚且适不适合。你初次接触练气,这种沾满了红尘之气的剑,是断然不宜的。”
闻言,上官允哭得更加稀里哗啦了。
殊不知是聒噪刺耳的乌鸦嗓嚎得过于响亮,还是被一道猝然刚过耳畔的鹤唳给惊动了神。
床上的少年“唰”地睁开了眼,想坐起身却发现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疼痛非常。
他勉强坐起半个身子,刚想嘶嘶几语,就见面前二人的视线齐齐打在他身上,连先前的鬼哭狼嚎也因为视线的转移而中道而止了。
少年漆黑的眼珠在洛潇与上官允的身上来回转动,半晌,他微微眯眼,有些警惕地道:“你们是谁?”
作为一个声控,上官允被这少年的嗓音惊艳到了——宛如琴弦拨律,洋洋盈耳,现在听起来虽还有些青涩稚嫩,但要让人陶醉,沉迷一时,还是易如反掌的。
好听是好听得,但若是说句实在话,这声音却仍比不过他那个面具大师兄的天籁之音。
“孩子,你不用怕,我门下徒儿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你,望你受了重伤,便将你带了回来。”洛潇朝他走进几步,和善道,“按伤势程度来说,你应该再躺半个月,方可痊愈。”
少年清秀的眉宇蹙了蹙,狐疑地盯向一边身着锦衣的上官允,道:“徒儿,他?”
“这个也是,不过救你的是另外一个。”洛潇莞尔道,“冒昧问一句,你可还有亲人在山下居留?”
此话一出,少年的脸上顷刻间乌云密布,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问这个干什么?”
是图谋不轨还是想借机讽刺。
洛潇解释道:“若你亲人尚在,我会护送你回去。但倘若是另一则情况,你可愿留下来做我徒弟,从此踏上修真之路,长留于璇昆山上。除非所处情况特殊,否则不可再沾染世俗之事……当然,要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勉强。”
上官允嘟着嘴,抹了一把鼻涕,满脸写着不服道:“能让师尊开口收你做弟子,你这命可真是好啊。”
对他来说,能当上洛潇的徒弟可是个值得高兴好几百年的喜事,是梦寐以求的。他想只要不是个傻子,面对此番诚挚邀请,皆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可谁能料到眼前这少年非但没有立刻应声,反而略显犹豫了起来。
他开口道:“我是没有所谓的‘亲人’,但我也没兴趣投你门下。”
一时间,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
上官允大跌眼界,指着他咆哮道:“你他妈在开玩笑吧!他可是仙君耶,这世上有谁不想当仙家子弟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洛潇仙君答应收我为徒,你竟然跟我说你没有兴趣!?”
少年的眸色暗了暗,带着些许敌意睨向他,一字一顿地道:“洛潇仙君?谁啊?从未耳闻。”
上官允横眉竖目道:“你……”
“算了,若无此心不用勉强,等你伤好后……”
洛潇说到一半,倏然从屋子外传进来一声犹如陨石落地的庞大声响,过了稍许,似乎还有几声叽叽喳喳的些言碎语。
他身形陡然僵住,习以为常似地长叹了口气,随即站起身,朝屋子外头走去。
少年见状后就觉得这里简直就是一波动静接着一波,三番四次冒出震耳的怪声,不是把他吵醒就是害他内心抖三抖的嘈杂之地,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他本想撩起被子旋身躺下,却一旁的闻上官允道:“我早就说让大师兄带匹马上来了。什么汗血宝马、白玉狮子的,难道还不够好吗?我家又不是没钱买,可偏偏说只要个花轿子来坐,不是吃力不讨好嘛。”
……
少年动作一顿,问道:“你大师兄……”
“呵,要不是他捡你回来,给你又是上药又是抹药的,你哪来的好命来得到师尊的垂青?”上官允不屑道,“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你不想做师尊的徒弟那倒是最好了,我也可以因此减少一个竞争对手。”
说罢,他回身奔出房门,留少年一人独自呆在屋内。
他瞥眼对着上官允的背影沉默片刻,兀然垂头望了望自己身上那件贴身的雪白衣裳,与被草药膏敷着的伤口时,眼睫如忍不住微微颤了几下,如蝶翼扑朔,在雪白脸颊上投下一层浅浅阴翳。
他从东煜皇城里逃离出来已有数十个月,期间颠沛流离,身边无亲朋好友相照,加上年龄又小,一眼看上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买卖,所以难免会引起几个人贩的注意,所幸……
少爷咬着牙吃力地下了床,扶着周围所有能扶的桌案凳椅,一路逶迤走到木门外头。
木屋面向朝东,兴许是他许久未见阳光,一下子竟被这股光刺到眯起了眼睛,金色暖阳直勾勾地照射在眼皮上。
少年扶着墙等自己的双眼逐渐适应下来,才缓缓地掀开了惺忪的眼皮,朝外眺望过去。
他所望见的是这一幕:在以皎洁碧玉为主色,绣有富贵花卉图案的轿子四角处瘫着四只小白狐狸,正以四脚朝天的姿势吐着舌头暗暗抽泣。
而那轿子正安安静静地杵在原地。之前的声响便是由于狐狸们抬得精疲力竭,一松手导致的后果。
洛潇停在轿子旁,扫了一眼脚下的小狐狸,喟然太息道:“龄儿,你又在搞什么,你问你师弟要这轿子就是为了这样玩的吗?”
话音甫一落,就听轿中传出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当然,我想尝试很久了。”
第11章 恩人
音色空灵清幽如玉石相击,上官允在小白狐狸旁边蹲下,故作伤心道:“师兄啊,骏马可比狐狸的身板强壮多了,你为什么要祸害这些无辜又弱小的生灵啊。”
他那假惺惺的话让凤迟龄咂了下嘴巴,道:“这些无辜又弱小的生灵都还没说什么,你个局外人瞎嚷嚷什么?”
上官允不依不挠地接着道:“哪里是局外人了,我也是师尊的徒弟了,你也是我的大师兄了,前几日我都应你的要求把我那宝贵扇子都给扔了。”
凤迟龄坐在轿里道:“那不堪入目的东西早该扔了,我之后不是赠过你一把吗。”
上官允噘嘴道:“颜色花纹过于清雅朴素了,一点都不霸气。我不大喜欢,所以就没带上。”
蓦地,只望一只骨节分明,指若葱白的手撩开轿帘,一道水色裙袂骤然显现,似寒冰又似雪霜,远处那扶着柱的少年的视线顷刻间集中在他身上。
凤迟龄用一把“花纹清雅朴素”的扇子敲打着手心,讪笑道:“您的喜好还真是别具一格。”
倒在地上的小狐狸仿佛时日无多地抖着四肢,露出潸然泪下的神情,口吐人言道:“二十圈……从前天开始也就抬着龄兄绕璇昆山走了二十圈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起来……我还能肝!”
它的小爪子痉挛似的直打哆嗦,上官允连忙蹲下身子压住它,叹息道:“多么壮烈的小狐狸啊,师兄,您得负责!”
凤迟龄手持折扇悠哉悠哉地道:“少言语两句会死?”
俗话说山中称霸王,指的就是他。多年来,他威迫这些小动物的手段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一旦说一,就没有敢说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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