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誓言 (飞鸟临溪)

　　“好的。”归蓝答应着，刚想回头找椅子，就发现卿晓已经帮他拉开了一把，他小声道了谢，没有看见屏幕中的李明成惊讶的目光。

　　整个高级酒店区的安保和监控系统都十分严密，尤其以归蓝所在的“天燕座”为首，作为时常接待高官外宾的高规格酒店，直接隶属于政府的高楼层安保犹如铁壁，饕餮是断没有可能将他们的人安插进来的，所以归蓝可以暂时不用担心。

　　因为整个湛青似乎没有第二个像天燕座酒店这样的地方，归蓝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他们不是马上就会知道我在这里了吗？”

　　“那可不一定，”李明成说，“你们俩之前跑得还算快，他们应该暂时还不知道你们进了酒店区，等他们反应过来还得过一会儿。就算知道了，那就让他们知道去呗。交涉有我们的专家负责，你不需要担心那些。”

　　军部决定让归蓝暂时在天燕座停留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想要顺便利用天燕座地下的秘密通道。以天燕座为中心的密道向城市个方向延伸，与城市下水系统连接起来，能直接通到距离饕餮总部不远的城郊。

　　随着李长官大手一挥，巨大的3D地图在会议室展开，如同蛛网一样展开的下水通道中出现了一道被标记的红线，那就是归蓝之后要走的路。而线路的终点则与大片表示情况不明的阴影相接，那就是内部地图尚未被探明的，同样位于地下的饕餮总部。

　　以废弃的旧工厂区为掩护，近十年来饕餮一直在扩张地下区域，在邻国暗地里的帮衬下发展壮大。而碍于饕餮总部距离国境线太近，政府一直不便派出大规模武装力量强行攻占。这一次，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到来，紧随着归蓝和卿晓的将是以一敌百的特种兵小队。在归蓝引开敌人的注意力时，这些善于隐藏的特种兵们将乘机侵入饕餮易守难攻的地下基地，在他们展开总攻时，卿晓和归蓝就可以撤退了。

　　经过整整一天讨论才敲定的计划被李明成简简单单地十分钟就讲完了，总结下来，归蓝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那就是保存体力准备第二天的长距离行动，以及听从卿晓的指示。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知道吗？”李明成捏了捏眉心，再次对归蓝强调。

　　归蓝乖乖地答应，李明成便挥手放他去吃饭了。在卿晓也准备跟着一起出去时，李明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他说，“卿晓留一下。”

　　归蓝停住脚步，“那我在外面等你？”

　　李明成抢在卿晓回答之前道：“不用，外面有人带你。去吧去吧啊。”

　　见卿晓也点了点头，归蓝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没有忘记帮会议室好好地关上门。

　　还没等他转身，肩膀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归蓝回过头去，竟然又看见了几个小时前刚刚见过的林夏。

　　“你不是在车上做列车员吗？”归蓝惊讶地看了看他的新行头，发现这套绿色制服似乎跟他上来前看见的清洁工服装是一样的。不仅如此，林夏身后跟着的白色家政机器人的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清洁034号”字样。

　　林夏阳光爽朗的笑容裂了裂，整个人似乎都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是啊。我刚下车就一路赶过来了，结果还是你们先到，我这才刚换上衣服，长官就让我来接你。”说着他愤愤地撸了一把头发，小声嘟囔，“为什么卿晓能跟你住酒店，我就得打扫卫生啊？？”

　　归蓝一边跟在林夏和机器人旁边走，一边无奈地笑着说：“大概是李长官看出来你很适合服务业吧？”

　　“唉……可我讨厌打扫卫生啊！而且这个丑丑的家伙赶也赶不走，非得在我身边转来转去！”

　　被林夏的手粗暴地敲了敲脑袋，清洁034屏幕上不解地浮现出一个问号。

　　给归蓝准备的房间比他上次来时的豪华程度还要高出一级，归蓝和林夏在打开门的时候，同时都“哦——”地惊叹了一声。在清洁工林夏的介绍下，归蓝这才发现不同的角落里藏匿着各种备用武器和逃生设施，还记下了紧急情况下命令清洁034的口号。憨厚的外表只是伪装，清洁034是货真价实的战斗型护卫机器人，让它担任家政机器人实在是大材小用。

　　“说了这么多，你肯定也记不过来，大概记得就行了。要是这个酒店也不安全了，那国家大概也就完蛋了，所以不用担心。”林夏没心没肺地说，“再说卿晓肯定不会离开你的。你吃什么？我去给你叫。我也差不多得去下面给你们站岗放哨啦……”

　　清洁工的优势就是能光明正大地出入酒店的任何一片区域。虽然并不是对酒店的安全抱有怀疑，但为了以防万一，像林夏这样暗中埋伏的特种兵还有好几个，今晚的清洁团队人才济济。

　　告别了健谈的林夏，归蓝坐在沙发上等卿晓，刚才在活动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坐下来，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散架了。他不禁对第二天的下水道之行十分担心，于是赶紧忍着酸痛爬起来去浴缸放热水，试图拯救一下快要罢工的肌肉。

　　*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笑着和归蓝在房间门口道了别，刚走过转角，林夏就看见卿晓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卿晓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林夏总觉得有什么不同。

　　“他还好吗？”卿晓问。

　　“小天使？挺好的，就是肌肉有点酸痛，等下给他拿点修复饮料吧。”

　　林夏说完，发现卿晓仍然盯着面前虚空处的某一点，没有回答。他在王牌特种兵向来冷酷而尖锐的眼睛里，竟然看出了和之前在列车上如出一辙的迷茫。

　　“你……”林夏心下一惊，突然想起卿晓刚才被李明成单独留下来，心中的猜测让他顿住了声音，说不下去了。

　　卿晓大概也猜到了林夏想到了什么，冷声道：“不到最后，我绝不会那样做。”

　　林夏抿住唇，觉得心中发冷。特种兵是最优秀的军人，在服从命令这一点上尤其如此。卿晓说这样的话已经是有些不妥了，但林夏觉得换做是自己，大概也做不到毫不动摇。

　　卿晓的目光幽暗森然，看着林夏黯然不语，十分罕见地出言安慰，“别想太多。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早该习惯才对。”

　　林夏猛地抬头，正要说些什么，然而卿晓脸上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释然和温和，却让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父亲能拜托你吗？”他问。

　　全身而退，只要与敌人周旋五分钟就能等来增援，诸如此类的说辞只是为了让归蓝不至于太过紧张的美化版本。孤身一人进入敌阵怎么可能全身而退？饕餮或许不会对归蓝出手，但怎么可能放虎归山，留卿晓一命？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

　　明明在任务下达时林夏就想到了这一点，但当这件事被挑破，他还是觉得嗓子发干，说不出话来。他与卿晓是同期，两人平时关系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但互相都早已把对方当作能够依靠的伙伴。几年来他们一起经历了不少战友的死亡，但林夏却没有想到，这一次就连卿晓都要离开他了。

　　那可是未尝败绩的卿晓啊。怎么就这么早、这么早要分别了呢？林夏总觉得，两人之间要死怎么也会是他先，但正因为卿晓是最强的，所以才会被选中，踏上这条很有可能是没有归路的旅途。

　　林夏死命咬着嘴唇，忍住泪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别难过了。”卿晓无奈地拍了拍林夏的肩。“你们来的快一些，我就不用动手了。要是真的失败了……”他顿了顿，轻声道，“那就算是我对不起他的。就当我把命赔给他了吧。”

　　卿晓没有再多说，与林夏擦肩而过。

　　林夏用手背遮住眼睛，低低地笑了。

　　是啊，早该习惯的。明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但人心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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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疏雨洗遗钿和笔笔两位小天使！






第10章 第 10 章
　　虽然在面对林夏时卿晓自认为还能保持他平日一贯的冷静，他还是在路过归蓝的房间门口时顿了顿，然后朝反方向走去。在归蓝面前，他没有把握能不被心思敏锐的青年察觉到自己的动摇，所以他选择先替自己的武器依次保养一遍，顺便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当最后一把袖珍刀被折叠起来时，从空白状态回过神来的特种兵发现平时需要半个小时的保养竟然被他十五分钟就做完了。失去了唯一一个拖延时间的理由，卿晓认命地站起身来，往归蓝的房间走。

　　“绝不能让饕餮得到活着的归蓝。”数分钟前还让归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李明成，在他出去后面无表情地这样对卿晓命令道。

　　卿晓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许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