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风子诺披了件外套,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回眸瞬间,瞥见隔壁落雪阁的灯已经熄灭了。他应该睡下了吧?风子诺瞄了一眼,心里暗自猜测,自然不敢去偷窥。
月光照耀下的大街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特别热闹。城市日夜都在活跃着,没有哪一天不是这样的,白天上班族秩序井然地朝九晚五,夜晚是灯红酒绿,彻夜笙歌,可以说每一座城市都有两个面孔,一个跟着太阳出来温顺平和,一个跟着夜幕降临,暴虐随性。
公交车在离中山路二十八号最近的一个站台旁停了下来。风子诺走下车,夜晚的风有点凉,他下意识的拢了拢外套。树叶在凉风吹拂下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路灯的灯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在地上投下的斑驳婆娑的黑影,昏暗但不幽静,来来往往的车辆呼啸而过,有时传来几声刺耳的喇叭声。
风子诺在人行道上走着,虽然距离上次的绑架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了,但此刻置身在这样的夜晚中,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天的恐惧和无助,那真的就是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
他从车站那边一直数着门牌号过来,终于在一个摆满鲜花的门前,他找到28号,就是在家了。咦?怎么门口放着这么多鲜红艳丽的玫瑰花,而且都摆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二十八号宅邸是一座古朴的江南民宅,大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上面写着一个“洛”子,青黛色的砖头砌成的墙很高,他稍微数了一下,大约有五层楼,门是木质的,似乎年代久远,上面还有些虫蛀的痕迹。
风子诺原本想去敲一下门,但刚忆走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句话“嫁给我。”
他听出来了,是江奇的声音,这么说外面那些玫瑰也是他摆放的。好小子,竟敢趁着我云哥哥受伤,你趁虚而入,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风子诺撸起袖子,一脚踹开门,只见江奇单漆跪地,手里拿着一枚戒指向洛明月求婚,洛明月似乎有点犹豫,一只白皙的玉手停滞在半空中,无名指即将触碰到那枚戒指。
“不行,你不能嫁给他。明月姐,白忆云是真的喜欢你。在他昏迷的那几天,嘴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风子诺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话。
可说完之后,他又有点心虚了,这些都是他编造出来的。白忆云压根儿没喊过谁的名字。洛明月听了这些话,神情忧郁,眼睛里闪动着光芒,像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
☆、第三十六章 夜战
“你小子又来捣乱。看我不揍扁你。”江奇怒气翻滚,他站起来把风子诺撵出门去。
风子诺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被江奇一把推倒在门外。于是他也恼火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把江奇精心布置的玫瑰花全部都踩坏,踢走,踹开,嘴里还在念念叨叨:“我让你抢我哥的女朋友,我让你抢,哼,把你的黑心玫瑰都踩成泥。看你还怎么抢。”
站在门框的江奇看到风子诺那双狠毒的脚正在践踏着他的花,这可是九百九十九朵新鲜采摘的上好玫瑰,全被他糟蹋了。江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前几日在比赛中也是被这个疯子搅得颜面尽失,当即冲上前去拽住风子诺的衣领,在他的右心窝狠狠地锤了一拳。
风子诺也不甘示弱,右手攥成拳头,在对方右眼上来一拳,江奇的眼眶立即变得乌黑发紫,像只大熊猫一样。
“他妈的,你小子敢打我?”两人流打在一起,那些可怜的玫瑰花被碾压成了一层花泥平平整整的铺在水泥路上,真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呀!
洛明月在一旁很焦急,很想上去劝架,但又劝不住,一直在旁边撕扯着喉咙喊道:“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快住手啊!”喊了几句后发现嗓子都喊哑了,可两人扭打在一起,就是不听劝。不行,得赶紧想办法。随后立即掏出手机,翻开手机通讯录,白忆云的名字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自从那天离开落雪阁后,她就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而他也没主动联系。
该不该打过去?接通了之后又该说什么泥?
犹豫了片刻,她拨通了白忆云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白忆云温柔而空灵的声音,像一朵云一样,虚无缥缈。“怎么了?”她的心突然感觉被人揪了一下,随后眼眶红红的,声音沙哑哽咽了一下。
“你快来我家,风子诺跟江奇打起来了。”
“好。”随后白忆云挂了电话,披上大衣,关了灯,立即出去,直奔洛明月家。他骑着一辆白色电瓶车,疾驰在街道中,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只以为他是个空虚寂寞在夜里飙车的无业游民,或是浪荡少年。
穿过一座座惨白的路灯,越过一个个纵横交错的路口,不管红灯还是绿灯,他都顾不上看了。夜深没交警,他不会被抓到的。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风子诺不要出什么事才好,但他忍不住又在心里咒骂道:这个傻小子怎么会跑去那里,怎么还跟江奇打起来了呢?待会儿见到他一定要狠狠的训斥他一顿。
然而见到风子诺时,他却连一句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所有的怒气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风子诺平平安安。
或许情到深处,自然能宽容对方的一切过错。
穿过了一个幽静的小巷子,一堵黛青色的石墙出现在眼前,墙的尽头是一扇悠久,古朴的木门,两个大红灯笼,像两只眼睛一样盯着白忆云。一摊烂成泥的红色玫瑰花在大门口的中间躺着,白忆云一看这凌乱不堪的现场,就猜测到了他受伤应该不轻。
这条路他走过了很多次,但却每次都只送到门口,他从未真正走进过洛明月的家。洛家是一个历史比较久远的家族,在市中的地位也很高,洛明月的父亲是九清市斯诺克委员会会长,说话威风凛凛,一副官腔,一直反对洛明月与他交往。
白忆云没有再多想,也没有再多犹豫了,直接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震撼的场面,庭院中,摆有一张台球桌,桌后边是江奇,他正坐在一张椅子上,高傲的翘起二郎腿,脸上都是伤,鼻青脸肿的,像个唱戏的小花脸,不用说,这肯定是风子诺的杰作了。
右边站着的是洛明月,她披散着一肩及腰的长发,站在月光照耀的庭院中多了几分清冷,眼里闪着泪光,是喜极而泣?还是内心苦水太多?白忆云也不想再花心思去猜测。
风子诺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淌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正被无敌训练馆的人架着,动弹不得,见到白忆云来了,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奈这一下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整一个笑容,让人看的格外惊悚。
“江奇,你想干什么?”白忆云走进来,扫视了一下环境,立即问道。
“干什么?比赛,打赢了我,你就可以把风子诺和洛明月其中一个带走。”江奇揉揉被打肿的脸,开门见山的说道。
“那我要是不比呢?”白忆云又问道,同时密切关注对方脸色变化。
“不比?”江奇抬起右手打了个暗号,他的一个同门师弟出列,来到风子诺面前,直接给了风子诺一拳,这一记拳头重重的砸在了风子诺的小腹上,风子诺“哇”的一下吐了一大口血,拼命的挣扎着,想给那人还一拳,无奈两只手都被死死地扣住,脚也被人拽着,动弹不得,就差五花大绑了。
“好,我答应你。开始吧!”白忆云看到风子诺挨了一拳,自己胸口很闷,感觉那拳头就是打在自己身上的。
“一局定输赢,不用灯,就用这月光照亮。”江奇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对旁边的洛明月说道,“我的未婚妻,你在这里看着,不要出声,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像我说的。”
“不会的,明月姐,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风子诺又在挣扎着。
“你闭嘴,疯子。”江奇捏着风子诺的下巴警告道。
洛明月紧咬嘴唇,手攥着裙角,似乎在害怕什么?
“江奇,放开他。我已经答应跟你比了。”白忆云吼道。
“那么在意他吗?那就开始吧。”江奇转过身,盯着白忆云说道。
当院子里的灯光都熄灭后,只有清幽的月光洒满了庭院。那院中种植的竹子和柏树在地上投下了纵横交错的影子。倒有几分“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的意境。
这所古老的宅邸被保留在这喧闹的城市中,倒显得格格不入了。四面都是高楼大厦,钢筋水泥,关上门就是一方古老的天地。想必这宅子的主人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保留下来的吧。
现在,中国的城市都在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有价值的古宅,非拆即卖,有的被风雨侵蚀,破败不堪;有的夷为平地,沦为土地的冤魂;有的流落异国他乡,反而成为珍宝,被供奉起来,两者的反差,多么具有讽刺意味啊。拆了有特色的古宅民居,再照一张图纸建成一个陌生的家园,身躯寄托在这毫无生气的建筑中,灵魂却成了没有居无定所的流浪者,这是现代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