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大门时闻到了久违的干净空气,只是无暇去品味。
门前站着五个穿着陆家蓝色校服的门生,之前被两人打晕的守卫已经被搀扶到一旁,为首的陆江林握着润玉橙黄的剑鞘站的笔直,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二弟,总算等到你了。”
陆晚风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只觉得后背隐隐作痛,一股寒意用上心口。
秦初寒护在他身前,看着陆江林说:“陆家主,你缘何做到这样地步?”
陆江林脸色一变,轻呵一声,说道:“你们这些生来就享尽所有的人,当然不可能知道我努力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秦初寒凝眉,“何至落到与魔道为伍?”
陆江林冷笑:“借他们的力,我可以做到不少事情呢……”
“……大哥,你这样是陷陆家于不义,陷整个玄族于水火!”陆晚风探头怒道。
“那又如何?他们看不起我,我又珍惜他们作何?”陆江林瞪他道,“谁都喜欢你,谁都看着你,什么都是你的!我不甘心,我才是陆家嫡长子,而你,不过是个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种!”
陆晚风莫名其妙道:“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陆江林收拾好情绪,表情阴测测道:“现在我的当务之急,就是杀了你,把那些被抢走的东西一一抢回来!上啊!把他们抓住!”
身后几人闻令而动,各自拿出的武器却不是背后的佩剑,而是些奇形怪状不认识的东西,陆晚风暗叫不好,这些人是魔道的手下!
他赶紧掏出邀月笛吹奏,击退第一波来势,秦初寒拉他侧身点地飞起,跃出包围圈,他赶忙拍拍秦初寒手臂,叫他落到外围的空地上。
几个魔道的人只诧异片刻就再次攻上,陆晚风给了个眼神,吹响笛子,几人只觉一阵寒气袭来,身体僵硬迟缓,动作不得不慢了下来。
秦初寒会意,莫忘剑飞鞘而出,在指尖飞舞指点下向几人切去,同时下蹲置琴于膝上,单手拨弦,音刃从另一侧划向几人。
他们不得不左闪右躲忙于招架,虽然攻势并不凌厉却密集如雨,一时间被拖住脚步。
后面,陆江林面色铁青,抓剑的右手虎口捏得泛白,但是仍不出剑加入战斗。
场面纠缠起来,陆晚风吹着笛子走到秦初寒身边,看了眼琴,又看了眼那几个人,眼珠子转了一圈,然后猛吸一口气,笛音猛地放大,是极难听的曲子,听得秦初寒也不住皱眉。
但是两人非常有默契,不过眼珠子转了两圈,秦初寒就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在他放大笛音的同时,按平琴音,从琴低机关拉出一根弦掷向几人,腕上一抖,琴弦如游蛇一般盘走,最后将他们缠住,捆到一起。
弦由特殊材质制成,韧且锋利,几人猝不及防被绑住,几番挣扎下来不仅半分未松,还越收越紧,逐渐割破衣服陷进肉里。
他们面面相觑,回头看陆江林,发现他自始至终脚也未曾挪过半步。
陆晚风早就了然,这几人算不上功夫多高的家伙,自己与秦初寒合击尚有胜算,使些小伎俩总算把人抓住,而陆江林……从他一开始就只是动动嘴皮子而没有一点出剑的意思时,自己就觉得奇怪了,后来战局如此也未见他上前,想来应该是有所桎梏,或者说……受了伤!
到现在他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而且顺利抓住了这五个假扮陆家门生的魔道中人,这可是证人,真是意外的收获!
也没打算继续在此多耽搁一秒,陆晚风把这几个人敲晕,提着就往外走,同时叫秦初寒给他们下静音咒,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现任陆家主面前走了出去。
身后,陆江林忽然呼喊道:“二弟!”
陆晚风只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陆宅外离去。
大哥,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要杀我,但是你对我、对我身边的人做的那些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便不可再回头了。
☆、第 90 章
夜晚,江泉城城内某处。
曲雁屏脸色铁青地坐着,腾崎抱刀靠在一边闭眼假寐,陆江林一言不发地捏着一盏凉了大半的茶。
“你说,五个人,竟都打不过那两个小毛头?”曲雁屏声音扬了扬。
陆江林冷呵道:“你怎么不说你们魔道之人功夫也不过如何。”
曲雁屏赤眸一凛,斜眼过去,“陆家主好到哪去?”
放下手中的茶盏,陆江林哼了一声,“拜你们所赐,我现在的确连剑都提不起。”
“嗤”地笑了,曲雁屏说道:“要借力量的是你,贪得无厌的也是你,现在怎的还怪起我们来了?”
听了这话,陆江林将茶盏重重一放,面带愠色,“那五人被捉了去,你们最好调查清楚他们的去向,七日后的婚礼,我不希望出现任何闪失,否则陆凌两家的力你们如何也借不到!”
他站起身往外走,两步之后又停下,背对着她道:“你知道你唯一学不像蓁姐的地方是什么么?是自卑,她与我一样,都是费尽全力也得不到家人重视的孩子,只是我知道反抗,而她……只会躲起来哭泣;可是你太果敢了,果敢到仿佛把她从骨子里换成了另一个人。”
曲雁屏猛吸一口气,瞪圆了眼。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之所以能看出来,是因为我与她曾是同病相怜之人。”
说完,不等人回答,他便拂袖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曲雁屏取鞭一扬,将那茶杯打了个粉碎。
“黄口小儿,还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腾崎一眼也未看那地上的碎渣,把刀放回腰间,上前扶住曲雁屏双肩,把她带到椅边坐好,不同于他平日粗犷的外形性格,声音轻慢关切道:“歇会儿,才从漠北回来,也该疲了。”
曲雁屏深深呼吸几口,疲乏之感果然涌上,她叹了一口气,无力道:“刚才真想杀了他。”
“那我替你去。”显然不是说着玩的,腾崎转身就要追出去。
“等等!”曲雁屏赶紧拉住他,“现在还不行,复兴魔教的事还用得上他。”
腾崎听话地停住,说:“好。”
松开手,她仰头要靠着歇歇,却发现这椅背矮得厉害,悬空的脑袋晕得厉害。
忽然,侧脸覆上一个粗粝的大掌,微微施力,然后她靠到了宽厚的怀中,感受到来自对方腰腹的厚实温暖的力量,她动了动脑袋,习以为常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唉,真失败,这么辛苦收集来的碎片,眼看神鬼令就要修复了,结果被萧峻厉摆了一道,而那子涧生向来与我不对盘,也不支持我的作法,这下我怎么才能复活魔君……”
饿死池蓁也没得到碎玉消息,以至于拖了一年半才找到池家这块的踪迹,而陆凌两家,若非搭上陆江林这条线,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有进展……
不过好歹都成了,谁知道最后败在了以为最容易得手的萧峻厉手上,哪想到他还留了一手!
腾崎用常年握刀生满茧子的手在她秀发上一下一下梳理,默默听着,没有搭腔。
曲雁屏抬头望他,脸上还是池蓁那张清丽素美的脸,褪去方才暴戾的气场,柔弱得像个邻家小妹,“阿崎,我不能失败,我是魔君收养回来的,没有他就没有我,现在魔君死了,魔教也没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多年的心血付诸流水,所以我不能停……我不能停……”
指上的动作顿了顿,腾崎“嗯”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
曲雁屏揪住他的衣服,把头埋进去,闷声道:“有时候我也觉得好累,可是我知道有你在,你会支持我的,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是……”
腾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点了点头,俯首看着怀中的人儿,粗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只管去做想做的事,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必去为你夺来,若是你想守护的东西,我一定替你挡开所有风雨。”
没有人回应,原来她楸着衣服的手虽然攥得很紧,但是人却已经沉睡过去。
确认她熟睡后,腾崎弯腰把她横抱而起,步向里屋的床榻,将她轻轻放置下去,盖好被子,接着在她额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走了出去。
……
陆家宅,内宅。
陆江林面色烦躁地于夜色中穿行宅院,回到自己的屋子。
这里灯光灰暗,无人值守,是自己特地吩咐安排的,自从十来岁时,他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太耀眼的东西,到后来父亲被害,他接替成为一家之主,便直接撤去了门前照亮的灯火,撇去护卫,仅留下勉强照亮去向的昏暗光芒,就连自己房里的烛火,也用深色的厚灯罩遮去大半光明。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内心可以平静一些。
今夜如往常一样走到门前,却意外看见了两个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的人。
“江林,你总算回来了,我和秋雨等了你许久,”看到儿子回来,殷晓牵着凌秋雨迎过去,半带宠爱半带责怪地说,“秋雨有身孕了为何不告诉我?她这一路舟车劳顿,又见不着你,心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