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在几楼?”孟晨心晕得厉害,迷迷糊糊地问。
“四楼。”苏羽说,“你要去吗?”
孟晨心点头,将也要陪着起身的苏老板按了回去:“不用……你玩你的。”
孟晨心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间休息室,事实上,四楼只有那么一间小卧房。棕黄色的窗帘遮挡住灿烂星光,空气中飘浮着浅浅的木头清香,吊顶呈拱形,像鼹鼠居住的温暖洞穴,单人床的模样更有趣,好像一只横放的,劈开过的大肚子酒桶。没有电灯,唯一的光源是铜盘里盛放的十几根蜡烛,随着细微的夜风轻轻晃动。欧洲中世纪的装潢风格,每一处点缀都是恰到好处的。孟晨心到洗手间抹了把脸,疲惫地躺在床上。
那场惨烈的浩荡似乎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现如今尘埃落定,所有格局重新洗牌,审判所暂由S级灵君代管……一切都向着良好的方向发展。同样一场大梦,所有人都在梦醒时分跳脱出来,只有他,至今还忘不了那浇了满头满脸的血。
他心里是有恨的,恨蒋钦的绝情与恶毒,可那男人已经死了,这恨便空落落无处置放,在午夜梦回时分化成索命的冤魂,构成了他的怕与悔。
薄薄的眼睑紧紧阖起,阖成盾,阖作门,将一束可怜的灵魂关在了深渊里。孟晨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巴掌大的脸埋进了松软的羽毛枕。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晨心昏沉沉地从眠里醒来。房间中一片幽暗,蜡烛全熄灭了,皎洁星光从窗帘缝隙中很小气地透出一线,照亮了他身上的一条小薄毯。
孟晨心一怔,他这一怔呼吸便放轻了,另一道气息顺势显露,轻轻地扫过他左侧脖颈,像一只毛绒绒的小猫爪子。
孟晨心扭过头。
一双眼睛半梦半醒地睁开,灿灿星光蹿进他眸底。苏羽好像没看到身边躺了一个人,翻直了身子,盯着拱形吊顶打呵欠,过了两秒才慢吞吞地说:“睡醒了?”
孟晨心坐直了,将毯子掀开:“嗯。”
“眯一会儿果然舒坦多了。”苏羽伸了个懒腰,像一棵正在抽枝展叶的树,生机盎然的美,“下面还在闹,顾小厌是真能喝啊。”
孟晨心难得笑了下:“他撒泡尿就能解酒。”
“天赋异禀。”苏羽也笑,他摸出打火机往铜盘那边走,“我睡觉不习惯有光,全吹灭了。”他嗒嗒地按了两下,打火机没动静,男人纳闷:“……没气了?”
“没关系的。”孟晨心下床,哗地一声,棕色窗帘被拉开,星光大盛,“不影响视线。”
苏羽一扬手,打火机落在一旁的小圆桌上,他边往窗边走边从兜里摸出烟盒,敲出一根烟:“要么?”
孟晨心摇头,他不抽烟,受了顾厌的影响。
苏羽打了个响指,一簇淡金色的火苗燃在指尖,他低头点了烟,拉开窗,夹杂着夜来香的晚风徐徐扬进屋子里,吹散了微呛的烟雾。
“你不下去?”苏羽弹了下烟灰。
孟晨心叹气,颇有些无奈:“酒量差,下去也要再上来。”
苏羽笑起来。他是孟晨心见过的最喜欢笑的人,眉宇舒展,牙齿雪亮,笑弧中透着一星点调皮促狭的意思,却教人愉悦地生不起气……蒋钦也喜欢笑的,可那笑容像是面具,边边角角都透着伪善。为什么不能早早地看出来?孟晨心又有些恨了。
“今年多大?”苏羽问。
“下个月满二十。”孟晨心额角抵在窗框上。楼下有几座黑天鹅形状的喷泉雕塑,溅落的水滴珍珠似的圆润。
“这么小?活得倒像个小老头儿。”苏羽指壳磕在香烟上,星火四溅,黑夜也烧灼起来,“因为蒋钦?”
孟晨心浑身一僵——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耳听到这两个字了,即使它每天都在脑子里沸过一万遍。这是一个讳莫如深的名字,是他的疤。哪怕理直气壮如纪旋,提及那件事眼中也是有愧的,为他。他能看得出来。
可孟晨心的愧疚更甚,但他始终无法开口言说,那个名字有千斤之重,挂了阴谋,坠了人命。
“嗯?”苏羽见他不说话,索性转过身直视着他。这个男人明明比他大了七八岁,却一双极为年轻的眼睛,蓬勃而无畏。孟晨心狼狈地避开他的视线,苍白的指紧紧抠进手心:“给我,给我一根烟。”
苏羽抽出一根,用自己的烟头点燃了,递给他。
孟晨心有些笨拙地送进嘴里,那烟嘴两秒前被男人含过,湿漉漉的。孟晨心恍了恍神,先前的逼仄倒是被冲淡了。
“心病都是闲出来的……”苏羽见他始终不搭话,也不再追问,手肘撑在窗台上,无所谓地说:“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况,他不死,你就要死。”
“就算你俩都活下来,蒋钦一定会投入淬邪那派,到时候还是个死。”苏羽撑着下颌,他穿了件丝绸衬衫,袖口掐成一簇花,精致华贵,像个异世界的王子,“小朋友,你说呢?”
还是要他说。孟晨心憋着一股气,硬邦邦地道:“或许吧,不知道。”
“你这明显有情绪。” 苏羽歪头想了想,“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听说当时挺血腥的……”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你总该不至于……”
孟晨心还是不习惯烟味儿,只任它在指间自顾自地燃:“我怎么不至于?”
“我们好歹一起并肩作战过嘛。”苏羽伸出手,隔着一扇窗往孟晨心脸上捏了下,“你有多刚,我能不知道?”
这是句略显亲密的话语,好像一对熟悉的老友。
孟晨心吓了一跳,脑袋猛地往后一扬,咚地一声磕在墙。
“哎?”苏羽也吓了一跳,要笑不笑地隔空朝他一指,“撞坏了要留下来打工的。”
孟晨心沉着脸瞪他:“我告诉过你,别动我。”
苏羽掌心燃起一缕火,将烟头烧成灰烬,顺着风拍散了:“我动了又如何?”
孟晨心一噎。
“我也告诉过你。”苏羽慢慢靠近,垂头道,“我这人,遇到正经的就想调戏……”
孟晨心冷笑,正想转身往外走,一股森然寒意如同拘魂枷锁,悄无声息地扣上双脚——这个鸟人竟然释放了s级的威压!
“看……你既打不过我。”苏羽捏.弄着孟晨心的脸,厚颜无耻地笑“也不如我脸皮厚。”
孟晨心闷了一口老血,他动不了,又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恶狠狠地瞪男人。
这是双大且明亮的眼睛,杏子一般圆,铺了熠熠的星光。苏羽看得发怔,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孟晨心心脏狂跳,双眸紧闭,冒着火呲牙:“你他妈敢!”
苏羽顿了一瞬,嘴唇擦过他的脸颊,捉住孟晨心夹烟的手。
“浪费可耻啊……”男人低头咬住烟嘴,湿润的唇瓣蹭在孟晨心手上,幻出一道汹涌海潮。
孟晨心几乎要忘记呼吸。
苏羽后退一步,很狡猾地掠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外走。
“明天下午三点到这儿报道。”
喀嚓,木门跟在男人身后合上,沉重的威压荡然消散。孟晨心气个半死,喘着粗气撑住墙,在心里将苏羽骂了一百句才堪堪消了气。
一种不同寻常的粗粝感爬上指腹。孟晨心偏头,几道浅浅的裂痕出现在了墙壁上……
第123章 番外之午后的猫
顾厌翻了个身, 似醒非醒的哼了声, 白皙的身子包裹在一袭猩红色真丝睡袍下,妍艳靡丽,像一副令人脸红心跳的油画。
“还疼?”
枕边靠过来一道声音, 带着一股子放纵后的粘哑。
“早好了。”顾厌捞出那只摸到腿上的手, 扯着踢到床尾的毯子往身上盖。静静躺着的时候还不明显,他这一动,浓郁的玫瑰香又从床面上腾起来。顾厌想起激烈而缠绵的一晚,控制不住地脸红了。
“喂, 收拾一下吧。”他指了指床铺,摆成心形的玫瑰花瓣早在二人的纠缠下碾成花泥。
“等等,”沈存拿毯子盖住顾厌, 一双手紧随着摸了进去,“我看看受没受伤。”
“不用不用。”顾厌踹他一脚,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罩起来,嘀咕道, “……昨晚就消肿了。”
沈存醒来的时候一门心思惦记着顾厌的身体情况, 没顾得上害羞,这会儿见到顾厌别别扭扭的小模样, 也臊了。
他红着一对耳尖,嘴角却一直扬向了耳朵根,是那种手足无措的喜气,像是刚掀了盖头的新郎官。
“傻了吧你。”顾厌看乐了,忍了又忍, 东倒西歪地笑倒在床上。半萎的玫瑰花散落在他发间,衬出一种惑人的瑰丽。
沈存捉住顾厌的脚——他说不上这一举动的动机,就是很想摸摸他碰碰他:“老学究们可以考虑写一篇论文,《论驭灵师的愈合能力在房事中的妙用》。”
顾厌嗤笑:“写给你这个淫贼看?”
沈存顺着顾厌的踝骨往上摸,停留在在腿肚上,细细揉.捏,手法流氓极了,轻轻荡荡地诱惑他:“我可以……和顾哥一起研究啊。”
顾厌半边身子一软,酸痒中夹杂着酥麻的爽利,顺着腿肚子直冲头顶。他面红耳赤地收回腿,用毯子将自己卷成一条豆虫精,凶得像个色厉内荏的野猫崽子:“昨晚怎么说的?这事儿要秉承可持续发展原则,你这没完没了的劲儿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