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全在被江亦行手掌包裹的地方,随着肌肉放松下来,他的视线渐渐地从手肘转移到了江亦行的脸上。
他认真地神情让沈予产生了一瞬的错觉。
如果江亦行是个平凡人,那应该是个极柔和人才对,细心又体贴,耐心又温柔。
似乎是察觉了沈予的目光,江亦行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好撞上他的视线。沈予手忙脚乱地去看别的地方,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就把手收了回来。
“脚踝的地方,自己没问题吗?”江亦行指了指茶几上的药,问沈予。
沈予点头,放下衣袖去拿药,自己涂在脚踝上慢慢按摩。
江亦行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出来的时候沈予已经把药箱收拾整理好了。他见江亦行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你要出门吗?”
“去一趟公司,有事。”
他说着又看了眼沈予:“你要在家待着还是要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沈予反问。
江亦行看看表,说:“晚饭之前。”
“你确定吗,晚饭之前能回来?”沈予想的是如果就这几个小时,那他就懒得跟着到处跑了。
江亦行无意多做什么承诺,从衣架上取了外套就去玄关穿鞋了。
沈予也差不多摸清了这人一般是没什么耐心的,特别是跟人说话的时候,话越多他越烦。见江亦行不答话他也没说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只不过想起他早上发烧烧成那样,还是不由得话多叮嘱了一句:“你记得让助理给你买药。”
出乎他意料的是,江亦行竟然嗯一声答应了。
人走后关上门,沈予心里有点满心欢喜的意思,拿本子把刚刚江亦行的回应记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加油鼓劲。
他在本子上自己画了个日历,上书“47天攻略全计划”几个大字,开始从D-46倒计时,制定了一个详尽的计划,已经从今晚把日程排到了半个月以后。
江亦行工作再忙,但是能回家一定会回家,这一点他能够肯定。自己活着的时候两人住在一栋房子里,不管加班再晚,江亦行一定是要回家的,有时候他半夜起来上厕所还能和深夜结束工作回家的江亦行打个照面。
他不知道江亦行为什么这么拼,豁出命似的。
像今天一样,明明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发着烧,也不知道公司到底有多大的事,他都要顶着病体跑一趟。
沈予计划做完了,看剧笔记也做得差不多,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11,江亦行还没有回来。
他无聊到开始羡慕和自己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的轩轩。
他回到卧室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满脑子都是刚刚看的剧里女主角追男主角用的各种办法。可这些办法对江亦行来说真的有用吗?他简直要纠结死了。
别说怎么追求别人,就连怎么喜欢一个人他都没搞明白,除了虚心向各种玛丽苏杰克苏文艺作品“求教”,他也没别的办法——他总不能去问江亦行吧?
江亦行一身酒气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沈予几乎以为是他的幻觉。
一个感冒发烧的人,怎么会喝成这样回来?而且这人前天才喝了酒回来,应酬这么频繁?
又或者说他现在染上了酗酒的恶习?那可太不妥当了。
沈予看江亦行走到床边脱下外套随手扔在地上,脑子尽是这样那样的想法,甚至都忘了开口问一句怎么了。
江亦行脱了衣服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沈予从床上往他那边爬了过去,想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你怎么...”一句话没说完,江亦行就猛地起身跑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开始剧烈的呕吐,听那声音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沈予赶紧跑出去给他倒了杯水拿进来。
站在江亦行背后,沈予一杯温水端在手里一时间脚下像是生了根,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他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的一面。
江亦行手撑在洗脸池上全身都湿透了,手指抓着池子边缘渐渐发白,镜子里映出他凌乱的发丝,衬衣领口像是被撕开的一样搭在锁骨下面。
旁边花洒和洗脸池水龙头的声音太大了,沈予一时分辨不清他颤抖着是不是在哭。
——可江亦行怎么会哭呢。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还好吗?”
江亦行一只抬起来晃了晃,摇摇头又控制不住侧身扑到马桶边吐了出来。
沈予把水杯放在洗脸池边,走到他身后,手搭在他背心轻轻地拍。
他吐了好一会儿,沈予感觉他胆汁都快吐出来,又轻声问:“江亦行,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按了冲水,手撑着水箱站起来没有答话,重新走到洗脸池俯下身捧了几捧水洗脸,随后把水龙头和花洒都关掉,才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也看到沈予站在他身后,眉心紧蹙。
而后他偏过头看了眼那人,竟然弯弯嘴角笑了出来,说:“没事。”
沈予心道你没事才怪。他指了指放在架子上的水杯:“喝点水。”
江亦行没有动水杯,说了句:“你出去,我洗个澡。”
“你这样,还怎么洗澡啊...”
“那你帮我洗?”他转过身对着沈予一挑眉,开始伸手解衬衣的纽扣。
解到第四颗的时候,沈予甚至能看到他若隐若现的胸膛,赶紧转了身,小声说了句:“那你当心一点。”
从浴室出来后,沈予去客厅看了看,又回卧室仔细地找了找,并没有看到感冒药的踪影。他不由得咬着牙叹了口气,俯下身把江亦行扔在地上的外套给他捡起来。
“咦?”他把外套拿在手里,突然看到褚安给自己的铃铛安静地躺在地上,昏黄的灯光下也闪闪发光。
沈予把江亦行的衣服放进了装脏衣服的篮子,小心翼翼地将铃铛重新系在手腕上,自言自语到:“怎么丢这里了...”
应该是今天洗澡的时候自己摘下来放在桌上忘记收好了,他想。
他手里抱着江亦行的睡衣站在浴室门口敲了敲门,说:“你的衣服,我给你放门口了,我先出去,你好了我再——”
话音未落,江亦行就下半身裹着浴巾拉开了浴室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了句谢谢,绕开他走到了床边。
沈予透过门缝看到那杯水他动都没动。
轩轩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它站在门口看着江亦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江亦行注意到它,上半身穿好睡衣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冷漠道:“出去。”
狗没动,他又说一遍:“出去,听见没有?”
沈予见轩轩委屈得往后退了一步却还是不肯走,知道它是发现了江亦行状态不对想来关心他,还被他这样对待,不由得就有些生气了。
他说:“你心情不好吼它干什么?”
“我对一条狗说句重话你就不高兴了?”江亦行把擦头发的毛巾往床上一扔,一步一步朝沈予走过去,“心疼?林启轩在公司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你又在胡说什么?”沈予听到他又用林启轩来呛自己,胸中腾起一股无名火,这话怎么听都太刺耳了。
看沈予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好,江亦行也全不管,站在他面前自顾自地继续道:“我不是说了我可以帮你,”沈予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他挣了挣,又听见他说:“虚情假意地讨好我你不累吗?”
“江亦行你是不是有病啊?!——放手!”
又开始了,这个人又开始了——沈予挣脱不得,忍无可忍推了他一把:“你放开!”
江亦行被推得往后仰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手攥成头使劲在身侧捶了一拳,随即站起身准确的抓住了沈予的手臂,用力把人往身前带。
沈予已经打算带着轩轩出去,根本没有料到江亦行会突然起身,毫无防备地就被他拉着躺倒在了床上。
轩轩在门口不知所措地转着圈,轻声地叫。
他的手掌撑在沈予耳侧把他困在身下,嘴角是刺眼的冷笑。
“你干什么!”沈予伸手去推他,力量悬殊之下那人纹丝不动反而笑得更放肆了。
“呵......”
接着,他突然俯下身双唇覆上沈予柔软的唇瓣。
沈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江亦行的胸膛直接紧紧地贴上他自己的。
两个人的心跳几乎重叠,沈予唇齿间无意识的松动,江亦行舌尖轻巧地窜了进他的口腔。他被这温润的触感刺激了神经一瞬间清醒过来,用尽全力一推,把江亦行从身上推了下去。
迅速地从床上起来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用手背蹭了蹭嘴巴,又恼又急憋得脸都红了,对着床上的江亦行吼了一句:“你喝醉了!”
从江亦行房间出来,沈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刚刚那个亲吻里找回自己的思绪——那种行为实在是太亲密了,完全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他一开始是有点心虚,猜想是不是自己无意识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才让江亦行突然这么生气这么反常。然后他又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江亦行喝醉了,神志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