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陶……”颜曜灵摇醒她,顾陶回神,拿出那半颗灵元,先前它还是暗淡的,此时竟然发起光来,且微微运动,似乎要去寻甚么东西。
“相繇死了。”顾陶知道这半颗灵元是要寻外半颗合体呢!
“这,不是好事吗?”这婆娑境中最大的怪物死了,余下的,便没甚么可怕的了。
“我不知道……”顾陶摇摇头,看着入口深处,一片漆黑,此处名为“藏萤谷”,本该飞萤流烁,却一只照亮的飞萤也没有,实在奇怪,“我总感觉,有比相繇更难对付的东西会出来……”
颜曜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是一只硕大的怪兽张开嘴,等着她们自投罗网。
藏萤谷黑暗笼罩,而月宫却是曜如白日,月行欢穿了件黛色清风衫,难得竖起了发,虽然看起来,那束发的,只是一根极简单的黑色发带,可它却要编织上万遍才能得到一根,且中途不能有错,否则便无用作废。细细看去,那上面还有羽毛纹理,参差错落,很是别致。
“哦,对了,我忘记了,前些日子给相繇喂食了一点点恶鬼,怕是它还没消化呢!”这位一天到晚都闲着的少司月,此时坐在一张千机桌前,闲撑着下巴,身旁是一座由六十六件青铜编钟组成的庞大乐器——无情编钟。他伸出右手,指尖缠绕起许多捻金线,连接着那架子上的编钟。“越级弑杀小相繇,曦和,你哥还真是和你一般,都不怕死呢!”捻金线流光溢彩,与此同时,他墨色的眸子转为碧绿色,与那金色长发很是相得益彰。
“能牵制你的,除了曦和,怕只有安藏了罢!”少司月露出冷血的笑容,面色阴寒,“既如此,便好好享用我这妹夫的礼物罢!”他指尖加快运动,编钟奏乐,声音清脆,透过云层,灵力流泻到婆娑镜中。
顾陶不知乐声从何而来,只觉怪异,但她面上还是冷静,稍定心神便进了藏萤谷。而颜曜灵并未跟着,却微微背身,手心凝起一道水符——那日览镜自明,她在颜安藏身上下的招惹邪物的东西。此时的水符变换模样,转为一道画着古老至邪符号的火符,她轻轻握手,火符化为一阵雾气消散。
此时的藏萤谷,可以想见千鬼吃人的血腥模样,颜曜灵大可以待在谷外,等里面的人鬼两败俱伤,她再捡了相繇一整颗灵元的便宜,若是偶有幸存,流萤谷雾气遮绕,君伫的透云镜也无法察觉他们的具体所在。便是察觉了,她大可推给那地狱恶鬼,还可反问君伫为何要让他们陷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她可不相信,这位君宗主,让修习了两个月的他们去弑杀上古神兽,只是为了试试他们的深浅,助他们提升修为。
她似乎,没有甚么理由要进谷,在所有人眼里精明心机的她,只需守株待兔,坐享其成即可。
“是啊,我不是,一直都是这般算计着过来的吗?谁若挡了我的路,我便不容她……”她看着身上的红袍,上面似乎还有阵阵梅花香气,想起顾陶玩笑的脸,她方才还说要看这丫头长大后的模样呢,就这样让她死了自己不是“言而无信”吗?
“该死,这蠢货,明知里面危险,自己维度又那么低,还跑进去,是不是傻?”她焦灼地走来走去,心中是从未有过的的不安。
“那些子人,死便死了,命只有一条,何苦要为他人断送?纵他是你的哥哥,可在没有十分胜算的情况下,何必冒那个险?”她盯着谷口,口中嘟囔个不停。若是阮媚见了,平日里淡定自若的颜大小姐,竟这般儿女情状,怕是会惊讶许久。
“啊呀——罢了罢了,那颜安藏要死也得死在我的手里。让一群恶鬼杀死,岂不是折了我的面子?”颜曜灵终于找到了进谷的理由,拔下点翠簪,化为噬灵剑,便进了谷。
“黑雾,佛幢,红莲……原本百鬼夜行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此时不知是甚么引来了这百千众鬼,还都是一等一的厉鬼,连地狱的红莲业火都使上了,也不怕紫薇大帝怪罪,只怕是饿极了,要即刻吞吃灵魂!”顾陶慢慢摸索着,耳边有隐隐约约的木鱼声传来,还有僧人念经的声音,“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颜曜灵在黑暗中逡巡,寻找着顾陶,她并不通佛法,听到这两句,心中只觉敬畏,而后又觉得莫名地恐怖。
适才容与使出“龙游于野”,借助颜安藏的灵力,勉强砍了相繇,得了半颗绿珠子。但相繇死后,千只地狱厉鬼突然跑出,一齐涌向颜安藏,他像入魔一般,奔向藏萤谷深处的莫忘林,千鬼也跟着他进了莫忘林,容与紧随其后。
此时的颜安藏,身处黑暗,双眼充血,瞳孔尽红,袍脚边缠满红莲火舌,脖子上也爬满红莲印记,闪着地狱的光芒。眼前有千万只鬼魂在叫嚣:“无量劫始,秽恶世间……”
“谁?谁在叫唤?”周围迷雾迭生,火卷道袍,颜安藏看不清周遭的景象,只听到咿咿呀呀的怪叫声。
颜安藏双眼充血,瞳孔尽红,袍脚边缠满红莲火舌,脖子上也爬满红莲印记,闪着地狱的光芒。眼前有千万只鬼魂在叫嚣:“无量劫始,秽恶世间……”
黑色雾气从底层,一层一层裹挟而上,一直遮盖到参天古树树梢,掩盖住日光,血腥之气,鬼靥之气,魔幻之气,雾气浩渺,恶臭之气如从废弃多年的深井中泛出,难闻至极。
森薄雾气,犹如没有锁的玄铁牢笼,让人徘徊其中,找不着出口。颜安蔵一身深蓝色道袍,沾满黏糊糊带血的泥土,束发的竹木冠已经不知丢到何处了。
黑暗四面八方袭来,一只沾满泛臭粘液的长舌伸出,颜安蔵挥剑斩断,那恶鬼喊叫一声,缩回舌头。耳旁有细碎的说话声传来,周围的鬼似乎在窃窃私语,商讨着如何对付他。颜安蔵屏住呼吸,一只长满毛刺的长手伸出,想要将他拉过去吞吃,颜安蔵躲过,身旁又有一只铁钩甩来,他急忙侧身。又有一张血盆大口自黑暗中探出,留着哈喇子,想要一口嚼碎了他,颜安蔵挥剑一劈,那鬼怪叫一声,没了踪影。
“这人还挺干净,我们几个分吃了罢……脑袋给你,手给我,肚子给大王留着……这剑没啥用,丢了罢……”有鬼尖着嗓子说话,在商量着怎么分吃食物。颜安蔵心惊,那人爱干净,莫不是容容罢?他心神微乱,向说话的方向走去,黑乎乎的一片,他只能听见时有时无的说话声。正在这时,从背后突然冒出十只手骨都翻出的鬼手来,将他按住,又有鬼从地下冒出,拿锁链锁住了他的脚踝。
长长的白指甲划过颜安蔵的脸颊,在上面留下血红色的长长的伤口,还淌着血。那从地底生出的锁链,将他牢牢锁住,教他移不动步子。“容容……”他心中明白方才是局,稍稍定心。
此时,他的周围,亮起红光,一大团红莲从地底生出。本可吞吃他的鬼们,却收了手,在他面前跪下,拜了三拜,又站起,又跪下,拜了三拜。如此一跪三拜之后,它们将十只鬼投入莲心,红莲一口吞下,随即膨胀开来,越长越多,散发出一种蛊惑人心的诡异香气,教人闻了全身瘫软。
他的眼前,一会儿是千鬼扭曲的面容,一会是容与长身玉立的风姿,一会是火舌中怒放的红莲,不同的画面交接起伏,邪异非常。
突然,红光变了,转为雪白之色,巍峨雪山,浩渺雪峰,皑皑白雪,飘曳万里。
在一处雪山的山腰,有一处万年寒潭,寒潭中有一株雪莲,那雪莲极小极小,但那叶子却翠绿可爱,很是美丽,为这雪山增添了一分升生机。只是,它一直都没有开花,过了百年,它长着翠绿的叶子,过了千年,它还是长着翠绿的叶子。
寒潭洞中,黑暗且寒冷,无人会来。只有一个小男孩,会定时为它灌溉,为它松土,为它修理叶子。也只有他,会陪它说话,陪它睡觉,陪它度过一个又一个不能开花的日子。
小男孩的表情,永远都是淡漠冰冷,可雪莲知道,他的内心,就像他为它修理叶子时轻柔的动作般温柔,它眷恋这份温柔,渴望这寒冷中唯一会抚摸它的双手。小男孩常常对它说:“如果这世间没有欺骗和杀戮,如同昆仑一般,圣洁而安静,那该多好。可是啊,人们互相残杀,妖孽又残杀人类,神明也不能顾及到世间所有黑暗角落……可饶是如此,我想,我做了,便能驱散些黑暗,若是不做,那这人间,真的要成炼狱了……可我还不够强,若是有一天我能成为阿爹那样的神,便能护着这人间了罢……”
慢慢地,小男孩长大了,也愈来愈好看,它见过的人类不多,不知道人类对好看的定义是怎样的,可小男孩就是他心中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小男孩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来,从外表看来没有任何伤痕,可脱了袍子,里面的单衣都被血染透了。寒潭中的水,冰寒入骨,小男孩每次都在里面清洗伤口,血浸入寒潭,雪莲都能感受到那血的热和伤的痛。可它从未见过他皱过一次眉,喊过一声痛,流过一次泪。它突然反应过来,似乎以前,也从未见过男孩做过其他的表情,或者哭泣过,或者微笑过。他,是不想笑?还是不会笑?雪莲想要知道答案,它不想这个人再受伤,再流血,不想再用他的血,来暖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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