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分明和当初的白蘅芜一模一样。
谢景离问:“白蘅芜是你什么人?”
“在下白蓼风,蘅芜乃是舍弟。”白蓼风悠悠道,“这么多年过去,难为谢宗主还记得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谢景离敛下眼眸,没有回答。白蓼风又问:“为何只有谢宗主一人到此,却不见沈棠?”
“对付你,我一人足够。”谢景离冷冷回答。
白蓼风笑道:“当真可惜,本来还想借此机会与武圣大人切磋一番,毕竟,身中我的连心蛊都能毫发无损,在这世间怕是只有他一人能够做到了。”
谢景离眼神一暗:“连心蛊是你所为?”
白蓼风道:“谢宗主有所不知,那连心蛊得来不易,在下耗费数年也才炼成那么一枚。那时我修炼魔功不便出面,便命蘅芜去给沈棠下毒,原本是想借此好好控制他,可谁知这孩子节外生枝,反倒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谢景离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白蓼风接着道:“想当初,若不是因为祁承轩对那沈棠还念着些旧情,将他赶出门派,阴差阳错破坏了我的计划。否则,我早该得到他了,何须现在这么麻烦。我劝谢宗主还是快些将他交出来,再纠缠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白蓼风的语气轻描淡写,谢景离的脸色却越发难看。想起莫桑对他所说的话,谢景离眼中难得显露一丝怒意。都是因为眼前这人,才害得沈棠受了这么多的苦,谢景离眼神一暗,剑上瞬间光芒大涨。
裹挟着寒意的剑光朝白蓼风袭去,白蓼风不慌不忙闪身躲过一击,嘴角微微勾起。他敢在此处设下埋伏,自然是早做了准备的。原先祁承轩与谢景离和沈棠在山洞中一战,为的,也就是这一刻。
谢景离不知白蓼风现在所想,一心只想杀了他报仇,剑招越发凌厉。突然,原本安静的山庄内陡然发出一段急促而尖锐的哨声。
略微熟悉的哨声让谢景离稍有失神,白蓼风趁机上前偷袭。但谢景离却并未中计,他身形轻盈躲过,流魄剑反手一刺,恰好刺中白蓼风的肩头。
白蓼风想要偷袭他,却不自觉放松了自己的警惕,反倒被谢景离所伤。
谢景离一掌将白蓼风推开,后者吐出的一口鲜血,惊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丝毫不受这哨声影响?!”
“你什么意思?”
“难道……”白蓼风内心思忖,并未答话。谢景离懒得再与他废话,手中流魄剑挥出,与他缠斗起来。
白蓼风方才受了剑伤,此时动作不由缓了下来,逐渐落了下风。又是一道剑光晃过,冰冷的剑锋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白蓼风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白蓼风眉目微敛,他肩头不断渗出的血染红了衣衫,但受制于人却并未让他露出慌乱之色,反倒是轻笑一声,道:“想杀了我替沈棠报仇么?动手吧。”
谢景离的动作迟疑半分,问:“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白蓼风反问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你——”谢景离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剑锋正要挥下,却被门外突然飞来的一道白光击偏。
数名万剑宗弟子从门外涌入,朝谢景离俯首行礼:“宗主!”
谢景离眉头微皱,便看见江子焕不紧不慢地踏入了宴厅。他的手上结印未消,方才那道白光,便是出自他之手。
江子焕道:“景离,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谢景离眉头舒展开,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子焕面色微微发白,徐徐道:“昨日我心存警惕,因此并未受制于人。你与沈棠逃走之后,我趁他们不备,在少炀的帮助下,逃了出去。咳……虽然受了些轻伤,但好在并无大碍。”
谢景离朝他看过去,果真看见他衣服上沾了些血色,应当是还来不及换下。谢景离收了剑,道:“你逃出去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是啊,”江子焕道:“我到处寻你不得,便想着回来将仙门弟子救走,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景离摇摇头,道:“我来的时候便是这样了。凌忘渊早我一步前来,你没有见到他么?”
“忘渊?”江子焕一惊,道:“我和他约定,本意也是让他等在外面接应。我逃离昭玄山庄后试图与他联系,却始终找不到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谢景离转头看向白蓼风:“你们究竟把仙门弟子带到哪里去了?墨幽谷的人呢?”
白蓼风瞥了一眼谢景离,便转开目光,道:“要杀便杀,无可奉告。”
“你——”谢景离手中的剑一展,便要朝白蓼风刺去,江子焕却率先拦在他的面前。
江子焕道:“景离,仙门弟子还在他的手上,此时万万不可冲动。”
谢景离目光落在江子焕脸上,停顿片刻,方才收了剑,道:“我明白。”
江子焕点点头,转头朝弟子们吩咐道:“先将他押下去关起来,留下一部分人看管。剩下的人分头搜寻。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不可能将所有人转移,仙门弟子一定还在庄内。”
众弟子领命去办,谢景离扶着江子焕坐下,伸手按在他脉搏上,细细查探起来。江子焕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好了,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了解么?你那点医术,哪里比得上我。”
谢景离有些无奈:“说得轻巧,你既然知道,那便不要让我担心。”
江子焕目光移向窗外,院落中银装素裹,格外宁静。他悠悠道:“等此间事了,我便听你的,好生回去修养,这样可好?”
谢景离点点头,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江子焕问:“不说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一个人回来,不见沈棠。”
“他……”谢景离的眼神柔和了半分,道:“我将他安置在山下一座茅屋内修养,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江子焕斟酌片刻,缓缓问道:“你与他……”
“子焕,”谢景离出言打断道:“抱歉,之前你与我说的事情,我不能答应。这些年,他为我付出了很多,也受了很多苦,我真的没有办法抛下他。子焕,你心中也有珍视之人,你能明白我的,对么?”
江子焕下意识抚上腰间,却什么也没有触到。那只原本被他挂在腰间、从不离身的玉箫,现在却已经失去了踪影。江子焕稍有错愕,又敛下眼,将手收回衣袖中。
谢景离没有放过他这片刻的异状,问:“你的箫呢?”
江子焕淡淡道:“多半是逃出去的时候,不知丢哪儿了。无妨,丢了便丢了吧。”
“可那玉箫,不是凌忘渊送给你的么?”谢景离道,“子焕,你和凌忘渊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江子焕轻咳两声,道:“他是墨幽谷谷主,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来往过密。”
谢景离不答,他偏头看向江子焕,对方清俊的眉眼神色淡淡,似乎他方才所说,只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室内片刻寂静,须臾,谢景离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方才来的时候,可有听见一段哨声?”
“哨声?”江子焕认真思索片刻,道,“没有,是哪里来的哨声?”
谢景离答:“我也不知,但似乎和魔教有些关联。那哨声我觉得有些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江子焕正想说什么,便听见屋外有弟子回禀:“宗主,副宗主,我们找到人了。”
昭玄山庄位于连绵的山谷之中,三面环山,而另一面,则有巨大的瀑布倾泻而下。如今天寒地冻,那瀑布凝结成冰,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场所。仙门弟子便被尽数关押其中。
谢景离与江子焕赶到瀑布内,见所有人均是昏迷状态。谢景离蹲下身探查离他最近的一人脉搏,道:“迷药?”
江子焕此时也已经走到尹少炀身边,抬手在他的穴道上点了两下,又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给他喂下。等待片刻后,后者悠悠转醒,惊道:“师父!您怎么回来了,您没事吧。”
江子焕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没事,宗主也回来了。”
尹少炀转头看向谢景离,目光却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低声道:“宗主。”
谢景离点点头,江子焕又转头将药丸分发给弟子们,让他们将在场众人唤醒。谢景离和江子焕站在一旁等候,不消片刻,在场之人已经缓缓醒来。
“谢景离?”有人怒道:“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谢景离还未做回应,便听又有人道:“你都与那仙门败类走了,还回来做什么?是见他没有将我们杀光,所以回来灭口的是么?”
在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谢景离却从中听出些不对劲。他心中闪现一丝不安,沉声问:“你们什么意思?”
其中一人道:“你问我什么意思?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所作所为,我们都亲眼所见,你还明知故问什么?”
谢景离闪身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抓住,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谢景离,你别在这儿装了。”说话的是萧惊羽,他样子虽然有些狼狈,但神情依旧桀骜道,“沈棠去而复返,屠戮昭玄山庄满门,在场的没有一人不知。你可别告诉我们,你只是护他离开,根本不知道他之后做了什么。依我看,我们身上修为被封,恐怕也是他所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