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怪我,只能怪你知道得太多,太碍事了。”那人缓步走上前来,接着道,“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的,可你为什么非要回来。你就乖乖找个穷乡僻壤隐居不好么,为何一定要干涉仙门之事?”
沈棠瞥了一眼被赤焰兽死死钉在地上的谢景离,收了剑,“你的目标是我,放了他,我随你处置。”
“沈棠!”谢景离焦急地大喊,可惜赤焰兽的利爪深深锁住他的肩胛,让他无法挣脱。
沈棠恍若未闻,继续道,“万剑宗宗主要是在仙门会武时出了事,对你没有好处,放了他!”
“倒也不是不可以,”为首那人轻笑一声,“只要你自刎当场,我便可以放了他。”
“爽快。”沈棠道,“不过你敢确定,我死了之后,你想隐瞒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么?”
“你什么意思?”
沈棠弯了弯嘴角,“你知道我这人从不接受任何威胁。你行事这么明显,三番两次要危及我的性命,难道我还会什么都不做么?”
沈棠刚说完这话,林中陡然炸开一团火光。那人脸色一变,“有埋伏?”
“你猜?”
他话音刚落,有数道泛着火光的巨龙从林中飞掠而出,朝黑衣人们飞去。变故来得太快,那人只稍稍分神,沈棠趁机上前,强行催动全身灵力注入解语剑,狠狠地砍在赤焰兽的利爪上。
腥臭的血液四溅,赤焰兽痛呼一声,被逼退数尺。
流魄剑下都毫发无损的赤焰兽,沈棠使尽全力的一剑下去,竟被生生斩断了利爪。
只是这一剑,也已经用完了沈棠所有力气。他体内蛊毒未除,如今强行催动灵力,胸口气血翻涌,一阵头晕眼花。
“走!”
重获自由的谢景离来到他的身侧,一只手扶着他的腰际,将他揽入怀中。
正在此时,赤焰兽发出一声震彻天际的呼喊,立刻重新朝二人扑过来。
流魄剑飞回,谢景离并未迟疑,拉着沈棠纵身跳下悬崖。在他们的身后,赤焰兽也跟着跳下来,直直朝二人扑去。
二人落在流魄剑上,剑身强制调转方向,赤焰兽擦着二人的身侧落入死灵涧中。泛着血色的庞然大物终于消失在黑暗中,谢景离稳住流魄剑,面容微微泛白,肩胛处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沈棠此刻从气血翻涌中缓过劲来,偏头问他,“你没事吧?”
谢景离摇摇头,“这话不该我问你?”
沈棠还不及回答,剑身猛地震颤一下。沈棠瞥了一眼脚下的流魄剑,忽然道,“不是说幻术结界中无法御剑么?”
“……没错。”
谢景离话音未落,流魄剑上的光芒也在此刻消失,二人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下坠……
悬崖上,火光逐渐消失,显出了炎龙灵符的真身。
哪里有什么埋伏,分明是沈棠方才经过那片密林之时,以备不时之需而提前放置的几张可幻化炎龙的灵符。那黑衣人过于谨慎紧张,竟一时没有察觉。
黑衣人猛地抽刀将几道灵符斩碎,冲到悬崖边上,已经不见谢景离和沈棠的身影。
“阁下大意了。”在黑暗的密林中,传来一个声音。黑衣人转头看去,只隐约看见一个穿着雪白狐裘的背影。
黑衣人皱眉,“你方才一直在?”
“是。”
“那你为何不出手?”
“我只负责提供药,又没有答应帮你杀沈棠。”来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惜了那赤焰兽,我本还打算再做几个实验的……”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丛林深处,很快不见踪影。
☆、血灵
死灵涧下是一汪深潭。潭水幽深黑暗,泛着寒气,波澜不惊的水面被落入其中的事物激起层层水花。
黑暗中,有两个身影缓缓从水中走出来。
“你怎么样?”沈棠浑身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底,甩了甩头上的水,偏头去拉谢景离。
谢景离抿着唇,紧锁着眉头,没有答话。他方才失了不少血,又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此刻却是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潭水边有个山洞,沈棠将谢景离扶了进去。山洞里寒气逼人,阵阵幽风从洞穴深处鱼贯而出,激得沈棠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真冷啊,这死灵涧的出口到底在哪儿?”
沈棠的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谢景离想要回应,却已经没有再发出声音的力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谢景离双眼微阖,意识逐渐模糊。
眼前的人没了回应,沈棠伸手探去,只触到一片冰冷。
“景离?景离!”沈棠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搭上谢景离的脉搏,脉象虚弱,正是寒气入体导致。谢景离被赤焰兽所伤,真气外泄,而后又落入水中,不免被寒气侵体。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替谢景离驱除体内寒气,否则凶多吉少。
沈棠抽出解语剑,试图以内力催动。解语剑身乃是顶级炎玉所铸,所能加以催动,便可释放出灼热炎气。可他百般尝试,体内依旧平静无波,半点内息也无。
他方才为了对付赤焰兽,已经将体内为数不多的修为耗尽,短时间内难以再次凝聚内力。
四周一片黑暗,怀中的躯体越发冰冷。解语剑从手中落下,沈棠将谢景离扶到石壁边坐下,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景离,谢景离,你醒醒!”
沈棠捧着谢景离的脸,揉搓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可惜收效甚微。深深寒意从他的体内渗出来,丝毫未得缓解。
沈棠的指尖下移,微微停顿一下,褪下了谢景离的上衣。
借着洞外的微光,能够看见肩胛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贯穿整个肩胛,血色染红了大片里衣。沈棠敛眸凝视片刻,却是浅浅的叹息一声。
“真拿你没办法……”
沈棠说着,将谢景离扶起来盘腿坐好。又抽出解语剑,在手腕处猛地划了一道细口。血流如注,顺着指尖流下,滴在洞穴中的乱石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沈棠将血抹在几块石头上,用剑锋挑起石块,落到几个不同的方位。接着,沈棠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沾了些血,涂抹在谢景离的唇边。
苍白的唇色被染得殷红,谢景离的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些血色。
沈棠抬手在谢景离背上点了几个穴道,转身盘腿坐在他的身后,朝谢景离的背心拍了一掌,口中呢喃着诡谲咒术。
随着沈棠的咒术,四周染血的石块逐渐显露出红光,二人周身萦绕起灵力波动。石块结成一个阵法,二人端坐阵眼中,温度随之升高。
石阵中的血色越发浓烈,谢景离的睫羽动了动,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沈棠收了手,目光落在自己还未愈合的手腕间。他无奈地弯了弯嘴角,同样褪下了自己的上衣。
沈棠从身后环住谢景离,用自己胸膛紧贴着对方冰冷的脊背。
“张嘴。”
沈棠在谢景离耳边轻声说,声音有些嘶哑,带上了几分蛊惑的味道。原本意识全无的谢景离,此刻倒也像是听了命令一般,微微张开了唇。
沈棠小心翼翼地将手腕送到谢景离唇边,对方好似等待许久,立刻咬住了他的手腕。
“嘶……你属狗的吗?”沈棠抱怨一句,却也没有躲开。
源源不断的血从手腕流入对方口中,随着血液的流失 ,沈棠眼中的疲惫越来越明显。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露水落在石涧中滴滴答答的水声。沈棠从后环抱着谢景离,头枕在对方的肩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口。
“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傻。哪有冲出来用身体替人挡招的,这就是万剑宗教你的应敌之法么。”
“在自家的禁地被人埋伏,传出去你也不怕丢人。”
“不过你算运气好的,我不会让你死。”沈棠用脑袋在谢景离的颈间蹭了蹭,声音有些发闷,“你可不能死啊,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呢,你不听一定会后悔的。”
“景离……”
沈棠的声音低低浅浅,含糊不清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惜,并未得到丝毫回应。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沈棠已经倒在谢景离身上沉沉睡去。
沈棠再次醒来的时候,洞穴中依旧是血色弥漫。他眨眨眼睛,猛地坐起身。
“景离——”
“醒了?”谢景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沈棠偏头看去,便见对方手中握着解语剑,剑身源源不断散发着炽烈炎气。
“你……你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谢景离回答有些生硬,他偏过头,侧脸被炎气光芒映出一片火光。他如今只着一件素白中衣,外袍搭在石壁上,用解语剑代替火源,细心地炙烤着。
“那就好。”沈棠同样只穿了件中衣,想是谢景离醒来之后帮他披上的。
他瞥了一眼手腕,已经被谢景离简单的包扎过。沈棠撑着石壁试图站起身,却忽然脚下一软。
谢景离眼疾手快冲过来将他扶起,沈棠本以为又少不了被他训斥一顿,谁知道后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将他扶着重新坐好后,转头继续烘烤着衣服。
气氛莫名有些压抑,沈棠偏头看向山洞外,依旧是明月高悬,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