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会武毕竟不比民间寻常武功比试,各家仙门在比武台上也时常动些心思,甚至设计出了些千奇百怪的比武台。例如这云瑶台,便是当年由沈棠亲自设计出的众多比武台中的一种。
在场众人看见这云瑶台,看热闹的心态就已经收不住了,场下霎时间议论纷纷,不约而同朝落霞城方向看去。
当年有沈棠在,落霞城在这云瑶台上可以说是耀武扬威了好些年。可今时不同往日,万剑宗既然敢大方复制出这云瑶台,就是无形中在向落霞城示威。
这下落霞城要是输了,那不正好证明,落霞城没了沈棠就一事无成了吗?
沈棠身旁亦是不乏这样的声音,他心里依稀明白了谢景离的用意,终于忍不住,再次抬头朝那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似是察觉了他的注视,谢景离抬眼,二人目光相接。谢景离神色一滞,嘴角立刻绽放出一抹柔和笑意。
四周的喧嚣忽然消失不见,他们隔着人群对望,那笑容如暖阳破开云雾,直击沈棠心底。
接着,谢景离已经纵身跳上云台。
“既然今年是由万剑宗主持,不如我们来玩点新的花样如何?”
☆、擂台
云瑶台上剑影纷飞,看得人眼花缭乱。剑锋击碎云台,带起一道白虹,又一个身影从半空落下。
已经是第几位败者了。
没有人记得清楚。
刚开始决出胜负之时,还会有淅淅沥沥的掌声响起。再到后来,一个个挑战者上去,又一个个落下来。
谢景离的剑法行云流水,毫不留情,凌厉到了于人于己都近乎苛责的程度,就像是在单纯的发泄一般。
谢景离提出的比试法,是打擂台。
以守擂的形式比试,挑战者轮番上阵,直到将守擂者打落云瑶台。一旦开始守擂,在场所有人都可向守擂者提出挑战,守擂者不得拒绝。与此同时,守擂者也可以主动邀请别人参与,被邀请者亦不得拒绝。
这一条,则是规避了仙门会武比试中的另一条约定俗成的规定,即无法指定挑战者——仙门会武中,只有双方都愿意参与,才能站上比试台一战。对方若是不允,挑战者便不得强求。
“胡闹……”又一个挑战者跌落云瑶台,沈棠终于忍不住叹道。
实在是胡闹,就算是擂台,也不是他这般玩法。像他这样片刻不停歇的打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还有谁来!”谢景离目光横扫观众席,他目之所及处,各家仙门却是纷纷摇了摇头。
除了三大仙门外,各家精英弟子均已被谢景离打败,此刻哪里还有人敢主动上前挑战?可纵观三大仙门,却始终按兵不动,并未派出任何人出阵应战。
墨幽谷的看台上,有弟子忍不住说道,“这谢宗主是疯了吗?”
墨幽谷老谷主凌逸松微阖着眼,并未回答。他一袭墨色长袍显得仙风道骨,却不像寻常修真者那样童颜鹤发,他的脸上明明白白显示出了苍老和疲惫。
“渊儿,你怎么看?”凌逸松忽然问,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倒不似外表看上去的那样。
凌忘渊正坐在他的身侧,颔首答道,“谢景离年少气盛,这次仙门会武是万剑宗难得的翻身之机,他自然不会放过。让他们争去,墨幽谷只需作壁上观即可。”
凌逸松点点头,算是允了他这个说法。凌忘渊虽是这么说,目光却不由得移到万剑宗的看台上。
江子焕此时安然端坐于最中央的云梯顶端,收敛着神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而比武台上,谢景离已经剑锋一转,直指落霞城的看台。
谢景离朗声道,“祁城主,可否赐教?”
祁承轩神色变了变,摇着折扇的右手一滞,仍是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祁某从不参与比试的,怕是不能让谢宗主尽兴。不如,让蘅芜代我与宗主一战如何?”
落霞城城主在仙门会武中向来只是观看比试,从不参加,这是惯例。然而,谢景离今日便是要破了这一惯例。
擂台战中,被擂主点名邀战者不可拒绝,这条规矩明眼人一看便知,正是为了此刻而准备的。
从始至终,谢景离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一袭红衣的男子眉目清雅,此刻被谢景离点名,也是一副谦逊正直到极致的模样。
虚伪。
谢景离眼底泛起一丝杀气,甚至觉得尚未完全愈合的指尖又开始隐隐作痛。沈棠经受巫蛊阵的痛苦又浮现在眼前,而那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不过,现在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谢景离收了剑,微微稳定心神。
“切磋而已,又不是生死比试。”谢景离开口,方才外露的锋芒瞬间已经收敛起来,“谢某是诚心想找祁城主赐教,祁城主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他这话说得客气,却也足够表示邀战的诚意。祁承轩贵为城主,代表的是整个落霞城的脸面,自然不能再推脱下去。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祁承轩微微笑道,纵身一跃,轻巧地踏上云瑶台。
他只当谢景离是想在这云瑶台上打败他,挫一挫落霞城的锐气,并未想到谢景离是带了几分为沈棠出气的意思。而就算他知道,也并不会因此而示弱。
诚然,谢景离的修为在他之上,但想要在云瑶台上赢他,却没有那么容易。这七七四十九阶云台,哪一个会怎么移动,哪一个里有什么暗器,他相信谢景离不会比他更清楚。
谢景离此刻倒是不着急了,而是悠悠道,“这云瑶台的设计,当初祁城主也有参与吧。”
“这云瑶台既出自落霞城,我自然是参与了的。”
云瑶台分明是沈棠设计出的,可祁承轩一句话将半字不提沈棠,谢景离心中又是一股无名火起。他不怒反笑,“哦,看来我选择这个擂台,反倒让祁城主占便宜了。”
祁承轩淡淡道,“只是切磋罢了,胜负不碍事。”
“可我不这么想,既然是仙门会武,你我又分别是一派之主,不妨就多点彩头如何?”
祁承轩皱眉,“你想要什么彩头。”
“就赌你我手中一件至尊武器如何?”
谢景离此话一出,气氛忽地凝重起来,就连江子焕也已经沉下了脸色。他们说话时并未刻意放大声音,因此也只有云梯看台上的各家掌教能够听见,台下的观看席无从得知他们说话的内容。
祁承轩一怔,“你可想好,要是你输了,赔上的可是流魄剑。”
“这没问题,只是,你手上的玲珑扇,我看不上。”谢景离勾了勾嘴角,“起码也要压上破尘。”
看台上霎时间议论纷纷,破尘枪是沈棠从不离身的武器,沈棠离开落霞城后,这武器便下落不明。如今谢景离竟然说要压来作为赌注,这其中的用意也就不言而喻了。
虽说修真界众多仙门弟子对于谢景离与沈棠的关系可能有些误解,但在部分仙门高层中,谢景离与沈棠素来交好却从来不是秘密。
沈棠被赶出落霞城一事,各门各派的高层始终都有所怀疑,但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如今谢景离这一举动,分明就是公开站在了沈棠那边。这更引人猜测,沈棠被赶出落霞城,莫非真是还有什么隐情?
祁承轩神情僵滞片刻,依稀察觉到了什么。他目光下意识朝落霞城的看台上瞥了一眼,笑道,“破尘枪如今不在我的手上,我怕是做不了主。”
至于破尘枪在哪里,他并未点破,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却将目光落在了落霞城看台上的白蘅芜身上。城主所坐的主位右手边,原本该是沈棠坐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个年轻人。此人的身份能力虽还不明朗,但落霞城的态度却是已经摆明了。
沈棠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落霞城,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他,而就此消沉下去。
气氛僵持片刻,谢景离并未纠缠,而是又道,“算了,我方才是开玩笑的,城主不必介怀。”
“那自然是最好。谢宗主的流魄剑就算真的给我,在下也是不敢要的。”他这话说得巧妙,一来便将自己摆在胜者的位置上,足以见得他的自信。
“那我们就开始吧,祁城主可要小心了。”
谢景离话音落下,马上提剑冲上去,祁承轩手中折扇打开,扇骨与流魄相击,发出尖锐响声。
二人身影变换莫测,你来我往,激起场上机关横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高手过招从来是瞬息万变,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便是如此。只是渐渐地,就连观看席上的普通弟子也能看出来,谢景离的速度明显开始减慢。
众人只当谢景离是体力不支,因此动作迟缓。但深知云瑶台机关的沈棠却是心头一震,谢景离此刻的步伐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每一步都在计算之中。
他是要毁去所有云台!
根据云瑶台比试规则,若双方久久分不出胜负,则在所有云台都毁去后,最后站在云台上的人获胜。但仙门中,很少会出现将所有云台走完还分不出胜负的情形,因此也鲜有人知,云瑶台其实是有破解法门的。
云瑶台共有七七四十九阶悬空云台,破解法门也需走四十九步。若是利用破解法门将云台一个个毁去,走完最后一步,便可轻易获胜。沈棠刚看见谢景离走了几步,便很快判断出他想要利用这一方式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