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无数近身格斗技巧从莱因的脑海里闪过去,他前所未有的冷静,从某些细节中推断出加林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好,他熟悉所有夺枪的手法,而他只需要一个对加林伤害最小的。
就在这不足零点几秒的间隙里,莱因突然感到前额的枪口一松,加林手腕一软,整个人朝后仰了过去。
——他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哎!”莱因眼睛张大,而瞳孔紧缩,他出手夺枪的右手贴着加林的手臂往前一搂,将他拉往怀里,不料他进来时重重磕了一下的小腿还使不上力气,整个人顿时前倾,眼看就要加林身上!
“呃?!”
莱因硬生生拧转手,搂住他的后背让自己垫在下面,同时往旁边滚去!
这时候飞行器剧烈颠簸,莱因箍着加林不让他乱动,肩胛重重撞在了旁边的柜子上。
莱因眼前一黑,闭眼忍了一会儿,才低头去看怀里的加林,突如其来的颠簸似乎让身体单薄的年轻人受惊晕了过去,他闭着眼,大半个侧脸无声无息地靠在莱因的臂弯里。
这时候莱因各个关节的疼痛稍微缓解,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升起来,好像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他忍不住捏了捏加林尖瘦的下巴,恨声骂:“嗯?把你能的,早些时候还在那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什么德行,看,现世报来了吧?”
他感觉加林的嘴唇稍微蠕动了一下,似乎要醒过来,心里感叹真是个祖宗,一边侧过耳朵去:“你说什么?”
“……”
莱因其实没听清,猜测是个“骗子”之类的词,他好气又好笑地想这世道都轮到你说别人骗子了,你自己对我说的真话加起来超过十句吗?
几年后加林会极其双标地反驳他“我可以骗你但你不能骗我”,然后莱因高高兴兴地认怂,不过现在他俩暂时都没那个力气多说话。
他一整天情绪大起大落,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此刻才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飞行器设置了自动驾驶,加林的亲卫队大概也在过来的途中,于是就抱着加林在柜子旁边靠坐起来。
他上下打量加林,意外看到他皱起来的上衣表袋里露出一小截针管似的东西,顺手把它□□,刚扫了一眼,就感觉怀里刚刚晕厥过去的年轻人醒了,挣扎着要起来。
莱因当时注意力全集中在辨认针剂上,没注意他的精神状态,忘了他们前几分钟还在怎么样的针锋相对里,只觉得他又闹,顺手握着他细瘦的上臂把他拉回来,随口说:“别动,你这是什么东西——!”
“松手!放开我!”
莱因猛地愣住,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握着他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加林被腹部和手臂上的疼痛逼得眼前一黑,冷汗刷地淌了下来。
他疼得脸色扭曲,那张精致漂亮的脸竟然显得有些狰狞,留长的短发被冷汗沾湿黏在额头上,显得格外狼狈而可怜。他挣扎着想掰开莱因的手,可是他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气,莱因不让他从他怀里离开,他怎么反抗都没用。
一个漂亮俊秀的小美人在你眼前展现出这么脆弱易折的一面,其实是很激起人的施虐欲的,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范围在急剧膨胀和扩张,这似乎令他加倍不适,不顾自己手臂还被男人紧紧攥住的现状,就要向旁边躲去。
莱因双目血红,一把把他拖了回来,狠狠按在了身下!
“啊!——尤达!尤达!!不要……不要……”
尤达。
谁是尤达?!
加林的衬衫被暴力扯开,露出他前一天刚刚被男人疼爱过的胸膛,他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可是莱因压着他的腿没让,属于alpha的久违的独占欲和凌|虐欲终于占据了理智的上风,莱因不顾他的痛呼和挣扎掐住了他的下巴,逼视着他一片迷离的眼睛,问:“你在叫谁?嗯?!”
“爸爸……”
加林艰难地张了张嘴,泪水汹涌地从他的眼眶里溢出来,他不断地倒抽着气,徒劳地想减缓腹部的疼痛:“求你了……”
那个称呼从加林嘴里说出来,就像当头一盆冰水,活生生把莱因浇了个清醒。
尤拉诺斯,尤达。
尤拉诺斯的塞拉格尔语昵称,尤达。
莱因突然松开了捏着他的手,刚刚被迫伏在他怀里的年轻人就立刻翻过身,竭力从他旁边离开。他甚至站不起来,只是像被逼到了绝境,慌不择路地一直往后退,想离开这个令人彻骨恐惧的地方。
莱因突然想起了加林过去的监控录像,少年被男人猥|亵,在噩梦中惊醒……然后辗转反侧,清冷的星光和露水落在他冰凉的脸上,他不得不清醒地度过一个个慢慢长夜。
在某个错乱的时空里,二十三四岁的加林和十三四岁的加林重合了,其实十几年来他一直没有从那些致命的噩梦里走出来,梦里的少年崩溃哭叫,无处可逃,十年后的青年也是一模一样。
他从来没有走出来过,所有镇定、冷血、坚忍和骄傲,都是为人的脊梁被一遍遍打断又重新生长的铠甲,层层叠叠的包裹着最中心那个柔弱而娇矜的男孩。
那个被阴谋和仇恨一遍遍鞭挞,竟至于遍体鳞伤的小少年。
莱因怔怔地望着在桌面下蜷缩起来的加林,心里如同被万伏高压电击穿,他的嘴角甚至剧烈抽搐了一下。
——他想干什么?
——他刚才想干什么?
他也想像尤拉诺斯或者其他什么人一样,任凭自己被本能和□□所支配,然后强迫加林承受他的发|情期和欲望?
他还生着重病,疼得必须用特殊的药剂保持清醒,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也能勃|起?
你和尤拉诺斯之流有什么区别,在于你会一点花言巧语,而他们单刀直入吗?
莱因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痛恨作为alpha的自己,他痛恨这种受到刺激就容易发|情的特质,这简直是对于人的自由意志的亵渎,将所有人和所有感情都拖往同一个归宿,无法选择。
——如果那一刻莱因手里有一把刀,他大概会当场把自己的性腺给掏出来,然后让加林亲手毁掉。
莱因跪起来,膝行往前,试图伸手去拉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年轻人:“加林?……”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加林尖叫起来,忍不住不断地往后退,但是他选错了方向,他身后被一张固定桌椅挡住了,再往后也只是一条死胡同。
莱因没有再往前,他只是跪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他,稀薄的云层在舷窗外飞掠过去,该亚星金红色的光芒重新照射在飞舰表面,从舷窗外扫进来,落在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也许是睁眼太久,或者舱内的灯太过刺眼,以至于莱因感觉眼眶酸涩难忍,他不想看到这样令他心痛和惋惜的加林,他希望他的男孩永远万众瞩目,高高在上。
他的眼里没有理智,他像是最终耗尽了燃料的战机,哆嗦着靠在椅背后面,那是莱因从来没见过的、虚弱的加林,剥离了所有残暴、疯狂,乃至凶恶的表象,他的所有关节都在发抖,在无法回避的威压下本能地恐惧地瑟缩着。
莱因知道这是应激障碍发作的表现,可是他怎么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精神障碍,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你看看我,”莱因用他最轻缓的声音试着安抚他,“我不是尤拉诺斯,也不是雷恩斯,你仔细看看。”
“滚开……”
“我不会伤害你的……伤害你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你看着我……”莱因柔声哄他。
“骗子……”他在椅子后面把自己蜷成一团,不去理会前面叽叽歪歪的男人,“骗子……都是骗子……”
“不会再有下次了。”莱因微笑起来。
——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把生殖腺掏出来。
他稍微靠近了一点,那个笑容在他深刻立体的面容上竟然有种悲怆的意味,莱因轻声说:“如果不是彭左尔特的战舰自己坠毁了,我怕是真的要背上弑父的罪名。你比他对我而言更加重要,亲人和爱人,我已经失去了一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怎么可能……骗人……”加林低声嘀咕,仍然没有从桌底出来的意思。
“我再也不是那个联邦的莱因哈德上将了,我的故土不复,我的家人已故,现在我孑然一身,只属于第一帝国,只属于你。”莱因低着头去看他,他身材高大,此刻极力弯曲着脊背,想要用目光捉住加林游离的眼神,同时他双手迅速地在全身上下搭了一遍,以示他身上没有武器,然后向加林伸出手,“——来吧,我的元首。”
莱因静静地等待着,该亚星的光芒逐渐向上升高,那一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光缝扩大了开来,像融化的金水一般朝两侧淌开,金色的尘埃在空气里飞舞,将莱因的指掌染上片片金黄。
第一缕光沾上加林漆黑卷翘的眼睫时,青年缓缓抬起了眼睛,褐色的眼瞳被光照如斑斓的花蕊,流转绽放开来。
莱因深深凝望着他,双手掌心侧向上,再次往他面前送了送,示意来自己怀里。
俊秀的年轻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坚冰似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刻,就在莱因的指尖即将碰到他的两肩时,加林突然吐出一口血来,直直地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