峄城作为漠北的枢纽,灾情尚要比其他城市好一些,人们靠着往日的存粮还能勉强度日。只是整个城中竟然有十分之三的人都在跟着那个道士作法,谢太尉当晚便命人将道士抓紧了牢狱中。
那道士坐在脏乱的大牢里,面上却波澜不惊。
谢太尉问道:“你带着城中百姓在外荒废耕织,到底是何居心?”
那道士面上显出一丝慈悲,叹道:“大人,我不过是想救此处的百姓罢了,今天我们在城外作了法,等夜半便会落一场小雨。您若是不信我,只需等到夜半时分便能见分晓。”
谢太尉嗤道:“一派胡言。”
若是乌云蔽月,他还可信这道士几分。可是今夜明月皎皎,天象已经说明了今夜绝不会落雨,这道士却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谁料夜半时分,忽然之间大片的云将月亮和稀疏的星子都遮住,然后真的下了一场小雨。城中的百姓们激动万分,纷纷去老道的居所向他跪谢。他们未寻到道士,又听闻道士被押入牢中,便在官府门口纠结了许多人让官府放人。
那道士问道:“敢问大人,我是谋财害命了吗?”
谢太尉心中认定了这道士只是碰巧,却无奈一群人在官府门前喧闹,只好让属下放了他。
于是城中的百姓依旧跟着那道士日日在城外祈雨,前去祈雨的百姓越来越多。谢太尉拦也拦不住,便放任自流了,反正等到日后引流了江水,这些百姓便也不需要这道士了,等到那时再治他的罪。
几日后,谢溦终于同裴瑍来到了峄城。进了谢府,谢夫人和谢沅见到谢溦,痛哭出声,饶是稳重自持的谢太尉也红了眼。
谢溦宽慰了谢夫人和谢沅一番,便对着他们介绍裴瑍:“这位便是裴瑍,将孩儿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谢夫人拉起裴瑍的一只手,感激涕零。而谢太尉则是深深地向裴瑍行了一礼,以示感谢。听谢溦说裴瑍还救过谢沅,谢夫人更是心绪激动,拉着裴瑍进了内室,吩咐侍从去做些吃食,以慰裴瑍一路来的辛劳。
而那厢九皇子听闻谢溦未死,还一路回到了峄城,心中一沉,提脚便从驿站来了谢府一探究竟。在谢府见到活生生的谢溦,九皇子心中暗暗气白丞相办事不力,面上却一片欢欣鼓舞:“真是恭喜谢太尉,令公子是怎么回到峄城的?”
谢溦向九皇子行了一礼,道:“殿下有所不知,那日我被沉入湖中,恰巧有人经过救了我,等伤好之后,我便日夜兼程赶回了峄城。”
九皇子一边说着真是万幸,一边暗恨救谢溦那人真是多事。既然谢溦未死,四皇子恐怕又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实在是令他心焦。可是如今在峄城,谢太尉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九皇子就是有再多的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谢大人想要何时启程?我们在峄城也等了够久了。”
谢太尉拱手道:“殿下莫急,工部几位大人还在根据地形图讨论如何才能将水引来峄城。一路去江水源头,还要设计水道的走势,我们还有得忙。”
谢溦听着谢太尉和九皇子打官腔,心中暗自好笑。其实谢太尉想要早日打通水道的心比九皇子还要急,此刻只是故意气九皇子罢了。
九皇子听了这话,也不好反驳。他只是个监工,什么也不懂,真正办事的都是工部那几位大人,因此他只好悻悻地回了驿站。
父子二人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谢太尉将手搭在谢溦肩上,哽咽道:“伤好些了吗?”
谢溦答道:“已经大好了,父亲不必再担忧了。”
谢太尉又问道:“救你的那位小兄弟……”
谢溦一笑:“他人非常可靠,若不是他,孩儿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见您。”
谢太尉一叹:“那就好。”
他们一起到了内室,只见谢夫人也用爱怜而又感激的目光看着裴瑍,让他吃这个吃那个。裴瑍来者不拒,那乖巧的样子恐怕没有长辈不会喜欢。
谢夫人温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裴瑍心中考虑了一番,取了一个听起来与自己的外貌最符合的年龄:“伯母,我十六岁了。”
谢夫人握住他的手:“比阿溦还小两岁呢,你父母呢?”
裴瑍适时地露出一副落寞的表情:“他们已经过世了……”
于是谢夫人看他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丝心疼,眼中只有他,连谢溦和谢太尉都不入眼了。一旁的谢沅也是不停地给裴瑍递吃的,目中尽是感激之情。
第二十八章
虽然谢太尉对九皇子气言还要在峄城等很久,实则自己也在催工部的几位大人。工部几位大人是皇帝选派的能人,不过三日便勘测好了周围的地形,谢太尉喜不自胜,决定准备一日便启程。
谢溦自然要随行,他私心里想带上裴瑍,于是问他:“你可愿与我同去?”
裴瑍沉默了半晌,前日他溜出谢府去找了庚泽。不知为何庚泽看上去十分轻松,神情是裴瑍从未见过的欢喜,并不将眼前的旱事放在心上。
裴瑍心中有些不悦,距离他将旱事托付给庚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至今却毫无进展。他问庚泽究竟查得怎么样了,而庚泽却说自己已经有头绪了,一定不负帝君所托。他便面色一沉,令庚泽一月之内解决峄城的干旱,否则便回钟山领罚。
虽然知道只要庚泽在这里,峄城便不至于因为干旱而闹出人命,但是裴瑍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谢溦看到他有些犹豫,摸摸他的头笑道:“还在怨我不愿带你游历漠北?”
裴瑍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我愿随谢兄一同前往涵江。”
谢太尉同众位大人们商议过,涵江是离漠北诸城最近且水流量最大的一条江流,因此他们决定引流涵江。从峄城前往涵江的源头,加上绘制路程图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月路程。
这次是前去处理公务,因此谢夫人和谢沅不随行。临行前谢沅可怜巴巴地拽着两个哥哥的衣角,舍不得他们走。谢溦道:“沅沅在家好好读书,哥哥回来给你带礼物。”
谢沅期待地望着裴瑍:“那裴哥哥呢?”
裴瑍笑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裴瑍成了途中最清闲的人。谢溦总是陪着谢太尉事事亲为,连九皇子也为了领功,不得不跟着诸位大人辛勤勘测。
裴瑍看着忙碌的谢溦,心中一叹。在他看来,这件事太过理想化了。谢太尉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提出事先规划好路线,然后由各地招揽民工分段修水道。只需知道每个路段要修多深,即可互不干扰,大大地加快了修建水道的速度。只是即使是这样,水道修好至少要到明年去。
更何况不仅是时不我待,还有很多需要担心的事。其一,漠北地势高,若是水道修好了,江水又能否顺势引到漠北去?其二,现在漠北的百姓全靠朝廷的救济生活,若是一直不下雨,多么富庶的国家才能养得起这些颗粒无收的百姓大半年?
谢溦以为他终日在马车里闲坐,事实上裴瑍一直都在马车中思虑不已,怕谢溦会空欢喜一场。裴瑍又给庚泽递了消息,让他尽快查清楚,否则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半月后,一行人到达了涵江的源头。同工部大人们商量好水道的深度之后,谢太尉立刻奏请了皇帝,调派人手和银两,前去每个分段修建水道。
目前一切看着都很顺利,谢溦和谢太尉留在了源头,因为这里的水道最不好修。若是涵江源头决了堤,那便不是拯救漠北的百姓,而是要害了涵江周边的百姓。
在驿站安顿下之后,一切都是工部和谢太尉管理,谢溦变得很清闲,终于有时间同住在他隔壁的裴瑍说上几句话。他敲了敲裴瑍的门,听到裴瑍有些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裴瑍的神色微微有些疲倦,谢溦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把小矬子,正在对着一小块木料使劲,桌上落满了木屑,便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瑍道:“闲来无事,做个木雕。”
他手中的木雕只是雕了个大概,还看不出是什么。谢溦笑道:“没想到你还会木雕。”
裴瑍从床头取来一只小匣子,递给了谢溦,心中隐隐期待谢溦打开时的表情。谢溦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木雕小龙,从龙角到龙尾,甚至是每一片龙鳞都雕的仔细而又好看。那日在木雕店被伙计吹得天花乱坠的木雕龙,根本比不上眼前这条木雕小龙。谢溦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这条小龙,发现它口中还含着一根东西。
看到谢溦惊喜的表情,裴瑍十分满意,解释道:“这是送给你的。”
“那日木雕店的伙计说应龙是天界的雨神,其实不尽然。天界的雨神是烛龙,应龙是他的下属。他们都能呼风唤雨,这个木雕送给你,也算是图个好兆头。”
听了这番解释,谢溦才知道原来这条小龙口中衔的是根蜡烛。人界将龙奉为雨神,雨神庙即为龙王庙。谢溦不信传说,但是他领裴瑍的情。他一手拿着小小的烛龙木雕,一手轻轻地拍了拍裴瑍的头,仿佛对待一件无比爱惜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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