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你什么事儿都没有,”男人背着光,声音柔和如梦魇,“你很安全。”
白灵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
他满心满脑的不安,他很想蜷缩起来,把自己藏到什么都没有的虚空里去。
但他仿佛被操控了,他听到自己说:“你会保护我吗?”
男人很温柔的笑了:“为什么不呢?”
白灵又听到自己说:“那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男人说, “他们会来找你的。”
“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男人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语句, “但他们一定会来的。”
“随时随地。”
“他醒了。”
白灵睁开了眼。
他猛地起身, 就仿佛刚才床上沉睡的人不是他一样,紧紧地抓住床边人的手。
李雪闻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他诧异的任由白灵抓着,手腕间传来的力气远超出少年该有的, “做噩梦了?”
“他们要来了……”白灵轻轻呢喃, “来找我了?”
“他们?”李雪闻不明就里,神情逐渐沉了下去,“你梦到了什么?”
白灵回味那种感觉。
他仿佛能掌控天地,又仿佛可以穿梭云雾之中,他即是他的世界的掌控着。
李雪闻见他还意识恍惚不清,放轻了声音:“你不要怕。崇哥说, 可能药效太过, 你生了幻觉。他在给你调制安魂药, 等会就好了。”
白灵含糊的“嗯”了一声。
他隐约能感觉出,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好似一个漫长而平和的化学反应,突然到了爆发的时刻,显示出他狰狞的爪牙。也好似一颗孕育生命的蛋,在即将破壳前,保持着无害而无生命迹象的冰冷。
白灵的神情有些吓人,倒不是说诡异,而是李雪闻觉得——这和之前的白灵不太一样了。到底哪里不一样,李雪闻却又说不出来。
就听白灵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半小时吧,”李雪闻看表,“你可吓坏我们了,崇哥那脸色哦。海子出门买饭了,马上回来。”
李雪闻持续在说些什么,白灵却听着模模糊糊的,左耳进右耳出,没留下很多痕迹。
见白灵这副听不进去的模样,李雪闻叹口气,强行把他推倒:“你再睡会儿吧。”
谢一海回来了。他把两大饭盒往玄关一放,火急火燎要上楼,迎面见到李雪闻下来,急忙停下脚步:“怎样?”
“醒了。”李雪闻迟疑的说,“刚醒。”
谢一海松了口气,可见到李雪闻这副怔愣模样,他心里一跳。
“没事吧?你这什么表情啊,”他试图开个玩笑缓和气氛,“大哥不都说了,是药的副作用。到底那药材多少年没人用过,大哥第一次配药剂量不对也可能。”
谢一海说的是对的,李雪闻明白,但他却有股黏腻的不安感。
是想多了吧?
李雪闻收起沉思,把玄关茶几上的外卖饭盒提起,进了厨房。
白灵醒的比想象的要早,熬的青菜鸡丝粥还没好,电饭煲发出热腾腾的粥香,引得谢一海直呼雪妹手艺高超,却见李雪闻坐在吧台上发呆好一会了,他冷不丁撞见谢一海的视线,心思一动,坐直身子,伸手示意谢一海过来。
“我刚才在想白灵的来历。他一看就是谁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但我搜索了一圈京圈的家族,确定没这个人。”
谢一海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看着是像。不过除了京圈,咱不认识的人多了,你怎么突然考虑这个?”
李雪闻烦躁的摇头:“我不知道。刚才他一醒来那个眼神……让我觉得很陌生。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就像你亲生的孩子壳子里换了个‘东西’,一举一动还有眼神都非同以往,可所有人都觉得没问题……只有亲生母亲能察觉出不对。”
谢一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电饭煲灯跳了,发出机械的“叮——”,是粥熬好了,他在李雪闻吃人的眼神中跳下吧台高凳,去盛粥。
谢一海笑够了,权当李雪闻又神经敏感了:“你这比喻可真是……不是,你最近克苏鲁小说看多了?”
“你别和我扯皮,我他妈说正事呢!”李雪闻突然崩溃的怒吼,“你不信你去看看!那个眼神!那个眼神……”
“雪妹,控制情绪。”
谢一海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活,轻车熟路的要去帮他按摩太阳穴,却被李雪闻“啪”的一声打开双手。
“我没事!”李雪闻满面狂躁,“别我一说事儿你就觉得我犯病好不好!我他妈在说正事,正事!”
“行行行,”谢一海好脾气的坐到他身边,“那咱们心平气和的聊,好不好?你别上头,你一上头我害怕,超害怕。”
他做了一个委屈小媳妇的表情,搁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很傻。
李雪闻气的嘴都在哆嗦。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膨胀的怒火来的快而不合常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他长吸一口气,吐出,反复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把浑身战栗的异状压抑下去。
谢一海正满面担忧的望着他,深邃的面容与谢崇森有两成相似,只是多了憨厚在里面。
有点像狼的哈士奇弟弟。
李雪闻被这突然冒出的想法逗笑了,眉目柔和了起来。
“这才对嘛,”谢一海伸手捏捏他的脸,笑了,“笑一笑十年少,笑一笑没烦恼。”
“也就你还笑得出来,”李雪闻打掉他的手,神情严肃起来,“我是说真的,不对劲儿。你知道我直觉一向准。我不是说要提防白灵,他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我是怕他出事。”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不确定,也像是在斟酌语句:“我说句不好听的,你真的觉得,按照那张丹方能复活人吗?”
丹方?
谢一海瞬间意识过来:“你是说……”
他不确定的顿住,反复打两三遍李雪闻的神情,确定他没事。
这是李雪闻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件事”,语气平淡如常,这让谢一海心里像被狠狠攥了一把。
“是。”李雪闻垂下眼睫,“我这几日反复睡不着,那件事总如昨日发生,日夜萦绕我心,历历在目……我突然想,那丹方,真能复活人吗?”
他抬起了眼。
一双凤眸如星罗遍布,明亮无双,让谢一海一时看呆了。他不自在的挠头,他一向知道李雪闻长得好看,怎么说来着,隽秀,贵公子,和他这粗老爷们不一样的。
李雪闻轻轻说:“你见过、听过,被这丹方复活的人吗?”
“没有,”他翘而长的睫毛轻轻晃动,“一个也没有。过去十年、百年,别说传言了,连风声都没有。所有人都认为那丹方是真的,凑齐上面闻所未闻的药材可以起死回生,但真的如此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袭击了谢一海,他握住粥碗的手抑制不住的抖起来。
这恐慌不仅来自李雪闻的推测,还有他的内心——这样浅显易懂的推测,在李雪闻点明前,为什么无人觉得诡异?
如果给你一张单子,告诉你集齐上面药材,就能复活死人,你会信吗?
有正常逻辑头脑的都不会信,还要反过来嘲讽给你单子的人是不是当人傻。
但这确确实实是几年前,道上掀起一股现在想来堪称“癫狂”的“复活梦”的源头。
谁都有想复活的人。
抢救无效的家人,因事故英年早逝的爱人,如此,如此。
一旦牵扯到生离死别,即便是号称能触及阴阳的天师,也无法脱俗:即便有微弱如星的希望,也要拼尽权力去尝试。
自然,那丹方上的药材可谓天方夜谭,实力不济之人,只能暗自扼腕,但自诩实力的人——便是飞蛾扑火。
李家人是自大的,也是理性的。
但理性是有边界的。像水到了沸点才会产生剧烈反应,李雪闻不知当年“那家人”是如何说服李家人参与了“那件事”,当他得知“事件”齿轮开转,并向着死路前行时,已经晚了。
“崇哥没有怀疑这丹方的真实性吗?”李雪闻轻轻开口,将谢一海从无尽极速转动的思绪中拉出,“你不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彼岸八仙子也好,天蛇蜕骨也好,这些只存在古籍里泛泛名词的药材,就这样轻易的涌了出来。连带着血童教,也在这时死灰复燃……”
谢一海捏住粥碗的手,骨节泛了青白。
他怎么不明白李雪闻的意思?
是人想要使用丹方,还是丹方……在寻找人实现它?
他猛地站起身,把粥碗随手一放,陶瓷和吧台接触,发出令人心慌的“呲”声:“我,我要去找崇哥……我要问他个明白!”
李雪闻紧紧拉住谢一海的手:“你先冷静,崇哥在给小白制安魂药!”
谢一海咬牙切齿:“我没法冷静!如果咱们的猜测是真的,那大哥很危险!”
“那你现在告诉崇哥,崇哥会停止使用这丹方吗?还是说给小白吃下去的两剂药材能吐出来?”
“但是……”
“咱们不是孩子了,谢一海,”李雪闻一双眼亮如星辰,“说话,要讲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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