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书 (赫缇)

诺亚还没说完，就被阿米尔打断了，“你说不重要？完成你的任务比你自己还重要么？”
阿米尔的语气有些急促，这让诺亚有些不解，他还是心平气和地回复了阿米尔，“是，没有什么比我的使命更重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任何胜利的可能。”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呢？我是否也相比起来不重要？如果必要的话，你是否会牺牲我？”
“是。”诺亚干脆而平静的回答在阿米尔听起来是格外的冷漠。
他早该想到的，诺亚原本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忠诚的下属对待，就算相爱，也摆脱不了是这个恶魔成为完美的支配者的一枚棋子的身份。
只是从诺亚口中听到，对他来说还是很残忍。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不会再拖你后腿了。现在的我很强，好好利用我吧。”阿米尔最后给了诺亚一个拥抱，恢复了平静。
他这样的表现让诺亚有些不安。诺亚只是心里这么想了，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他只知道他是真的爱阿米尔，也不希望他死。
“你怎么了？”诺亚牵住了阿米尔的手，他感觉如果自己再不主动，有可能他们会离彼此越来越远，即便阿米尔发誓过会跟随他一辈子。
阿米尔低头看着诺亚，那双蓝色的眼有些担忧地看着他，眼眶里竟有些泪水。他心疼地伸手擦去诺亚眼角的润湿，诺亚才意识到自己快流泪了。
他竟然已经变得如此脆弱了。
“我不想你死。”半晌，诺亚只是说出了这句话。
“咳。”萨克坦轻咳一声吸引注意，诺亚他们才意识到除了魅上冷泉外的鲛人都已退去，显然萨克坦不愿去追究他的一些士兵被阿米尔杀死的事情。他看了眼阿米尔，想到刚刚诺亚的举动，本来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残忍的恶魔会对一个人动情，现在他看到了那两个人之间说不清的情愫，竟然万分羡慕那个沙国男子。
萨克坦摊开手心，露出两颗绿色的药丸，“吞下它，可以保持一个月人鱼的形态，但并不是真正人鱼的血统，因此结界会阻挡你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四扇门走进去，那些守卫对人鱼的审查比较轻松。”
诺亚点了点头拿过药丸，看向阿米尔。
“不用，那个结界我虽然无法破开，但撕开裂缝带人进去倒没问题，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阿米尔自然是不喜欢人鱼的状态，他本就畏惧水，更不要说与水融为一体的水族。
“一个人去可以么？”萨克坦看着诺亚，“你的能力……”
“你还不放心我么？”诺亚看着药丸，握在了手心里，“那就这样，到深渊国边境后，我走正门进去，阿米尔带剩余的鲛人穿过结界的缝隙进去。”他自然是相信阿米尔的能力的，如果再强一点，恐怕阿米尔可以以沙克水。
他看着手中的药丸，转过身走进一间房间里，卸下了全身的衣物——对雄性人鱼来说，穿不穿也无所谓，只是他有些不习惯。诺亚叹了口气，一口服下了药丸。
霎时，他双腿一软，靠着墙坐在了地上，双腿在柔和的白光的笼罩下幻化为蓝色的鱼尾，鳞片的颜色一如他眼眸的澄澈。
阿米尔在得到许可进门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金发的人鱼无力地倚靠着墙，那双和湖泊一样干净的眼望着他，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人。那样子显得脆弱，需要人来呵护。他上前一把抱起诺亚，鱼尾轻盈地垂在他手臂上，微微摆了摆，就好像在勾引他一样。
阿米尔看着诺亚上半身情爱的痕迹还有以前的伤口，内心一阵刺痛，还是平静地走出了门。
“深渊国在哪里？”
“在上面。”萨克坦指了指一望无垠的天空，眼神却自始至终固定在诺亚身上。
黄沙突然裹住他们三人，随后直直飞上了天。
阿米尔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空，而是深海之下一个鲛人制造的结界罢了。
在突破那层结界的瞬间，海水没过他们的每一寸肌肤，眼前一片黑暗，唯有远处庞大的光影是唯一的指向标，那就是人鱼帝国。





第94章 罗南
双月一四八年·深渊国

“接下来，来自北海的男性人鱼，起价一百万珠！”
随着场中央的人鱼歇斯底里地喊出下一件拍卖品的信息，一个年轻的金发人鱼被两个强壮的人鱼押了上来，那个即将被拍卖的人鱼长着一条罕见的湛蓝鱼尾，干净得就好像淡水。尽管他的侧脸有一道显眼的伤口，却不影响那些包围着会场的人鱼眼中的贪婪和欲望。
诺亚没有将其中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十分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柔弱不堪。他也讨厌被这么多人当成一件商品围观，只是为了萨克坦的计划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想到了刚开始进入深渊国的大门，那些雄性人鱼守卫看向他的眼神带有着相同的企图，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想要杀了他们。
“三百万！”
“五百万！”
“一千万！”
“三、二……一，成交！”
一千万？在这种地下拍卖会为了买个身份不明的人鱼男宠也太奢侈了吧？
他抬起头想看来者，结果却身体一轻，被一双温热的手臂打横抱了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抱住他的陌生人鱼，干净利落的红色短发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修，可是却极不相似。
然而在低头看到人鱼颈上挂着的白金挂饰时，他才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罗南·亚美尼亚，人鱼大祭司的十位门徒之首。一位天赋异禀的南海人鱼，除此之外私下里还很喜欢收集美丽的东西，所以萨克坦将接近人鱼大祭司的机会定在了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人鱼的声音一向很动听，即便是这个雄壮的南海人鱼。那双棕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诺亚，却没有任何让他作呕的不轨的企图。
他听说罗南看到美丽的东西都会买下来，如果是人鱼的话就好好养在家里，但留在他身边的倒是少之又少，大部分在不久后就被他放走了，更不用提他现在仍未娶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诺亚在心里点评着。
诺亚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和鱼尾一样颜色的眼看着罗南。
红发人鱼想了想，“你不能说话？”
诺亚点了点头。假装不会说话的话或许能避免许多麻烦，自然，这样让罗南怀疑的机率也会少很多。
“那我就叫你纳泽吧。”罗南低头吻了吻诺亚的额头，看见他脸上的伤口露出心疼的神色，“纳泽在古都灵语里是海蓝色的意思，和你的眼睛还有尾巴的颜色很像。”
诺亚当然听得懂祭司之间才使用的古都灵语，他的灵魂比这些生命都要古老得多。
然而他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轻盈的尾巴轻轻拍打着男人的手臂。
幸好他目前不对罗南有任何反感，只是觉得很奇怪，自己的脸上有这么明显的伤口，居然也能入的了他的眼？
他侧过头靠着罗南的胸膛，看着对方微微一笑然后抱着自己离开簇拥的拍卖会场。
罗南停在街道口，突然像是变戏法一样凭空变出了个透明的水泡，然后逐渐扩大，大到可以容纳他们两个。然后他抱着诺亚游进了柔软的水泡，它在罗南的操纵之下逐渐上升，带着他们离开了热闹的人鱼街市。
诺亚有些好奇地低头看着鱼尾之下的场景，人鱼城区的画面尽收眼底，他未想到这样一片黑暗的深海之下竟然有如此发达的地方，散发着亮光的水生植物遍布结界周围，照亮了整片人鱼的国土，一切可能的危害与入侵都被隔绝在了结界之外。
“你看起来是第一次坐这种通道。”罗南指了指他们身处的泡泡，看似吹弹可破的透明墙壁事实上柔中带刚，除非里面的人鱼自身解除，否则绝对不会被破坏，在会魔法的人鱼中是一种最常用的交通工具。
诺亚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光芒，在罗南的眼中这样的表情显得天真、单纯，让他忍不住抱住了这个身材娇小的人鱼。
罗南的一只手轻抚着诺亚的侧脸，小心地避开了那道伤口，然后犹豫着凑了上去，水温微妙地缓缓上升了些，诺亚看到罗南眼中的深情，让他想到了对他忠贞不渝的阿米尔，只是这样的深情来得太突然，让诺亚不敢相信。
但他当然没有作出任何拒绝的回应，而是缓缓合上了眼，任温暖湿润的唇贴上了自己，小心地轻吮着，将舌尖试探性地送入一些。
一吻过后，罗南仍然没有舍得松开抱着诺亚的手，但也没有用力气，就好像是在谨慎地对待一件脆弱的瓷器一般，只是他也没有再做其他的事情，让诺亚从心底舒了口气。
直到到达罗南的城堡，他才松开了手，转而牵住诺亚。水泡又突然消失，他有耐心地引导着诺亚游了进去。
诺亚还没有适应人鱼游泳的方式，因此总是比罗南慢许多，但后者却似乎没有因此怀疑他的身份。
“这里是你的家，我把你买下来了，你便是我的。但如果你坚持要离开，我也不会加以阻拦。”他可不忍心伤了美丽的人鱼，应该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的。
诺亚点了点头，朝城堡内游了进去，推开大门即看见一幅巨大的画，画中的场景是一个巨大的人鱼祭坛，白色光滑砖石砌成的台阶上站立着几个肃穆的人鱼雕像，而在祭坛的中央是一个白银人鱼雕像，那是个面貌祥和的年长女性人鱼，头顶戴着黄金冠冕。人鱼王自然不是女人，画中的女性人鱼更像是……人鱼大祭司。只是那副画中的人鱼大祭司不过是银白色的雕像，双目无神，绝不会是现任大祭司。上一任大祭司被刺杀，因此这一任的大祭司是位年轻的女性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