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顾尴尬。舒久偏过眼风,恰好瞅见昨儿还是藤蔓缠绕的小屋又成了青石垒就的石房,不由惊奇,“又变样了!佛宗?”
“许久之前设的阵,藏匿行迹,免得外人来扰。”墨珩答得干脆。
舒久略微吃惊,“佛宗修为至此,何人胆敢来扰?”
墨珩不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舒久被看得一愕,忽然明白了佛宗看他的意思。他确实是够胆大,不旦扰了佛宗情景,还吞了凤子……舒久低头,瞧着自个儿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声辩解:“我本来想吃鹰鬼蛋的,吃错了……”
佛宗:“……”当初赶往极乐佛界听佛尊布讲时,将凤子交由鹰鬼看管,也确实是他,思虑不周。
墨珩缓缓神,忽得开口,“孕育凤子所需元力生机无数。”
舒久一愣,抬眼瞧着佛宗,不自觉歪了歪脑袋。墨珩续道:“你这半月可有不适?”
虽然没明白佛宗上下两句话究竟有什么逻辑可循,舒久还是答了话:“没有。”
墨珩不自觉拢紧了眉头,竟未觉不适?看来这道士灵韵通达天赋异禀,不曾阻碍凤子汲取元力生机,故而无碍。只怕待凤子稍长,元力生机汲取得更多,这人怕是也难受住。
舒久见墨珩眉头紧皱,心下惴惴,毕竟他也没有孕育的经验,便问:“我眼下,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墨珩也没有让凡人孕育凤子的经验,有无不妥他也说不上来,只得实话实说:“不知道。”
听了这话,舒久面色猛地一白。墨珩又补了一句,“有本宗看护,理当无碍。”虽说只是宽慰,但听进舒久耳中,确实是吃了好大一颗定心丸。毕竟是三界之内鼎鼎大名的佛宗,有佛宗护持,自然有底气。
了了心头挂碍,舒久的心思便活动开来,想起那时劈下的蛋壳叩击时声音清脆,本就存了把蛋壳带回去的念想,如今想起,这念头便再也按捺不住:“佛宗,那时我劈下的蛋壳可还留着?”
墨珩皱眉,凤凰蛋壳虽说不是至宝,却也算个稀罕难得的物什,本以为这道士心念纯善,却原来尚存贪念。不过这人,孕育凤子也诸多不易,要个蛋壳也无可厚非,“嗯。”
见佛宗点了头,舒久很是高兴,又怕佛宗不高兴他拿蛋壳做风铃,便试探道:“凤子蛋壳相击,音色清脆犹如玉石,佛宗可知为何?”
墨珩有些不耐烦,为何这道士总问他不知道的问题?不悦地哼哼了一声,“不知道。”
舒久甚为遗憾,旋即自个儿找了个答案,“约摸是质地坚硬,元力充沛恰似灵玉的缘故。”
墨珩:“……”自作聪明的道士!不过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
“咱们宗门里问道塔的飞檐上就有一串儿灵玉做的风铃,声音可好听啦!”舒久说到此处,一双温润的眼睛巴巴地盯着佛宗。
墨珩虽鲜与人相处,但历劫下凡时记性还在,自然明白这道士所求。不过,拿凤子蛋壳做风铃……有些屈才,“凤子蛋壳虽于本宗无用,但到底是天灵地宝。”这么稀罕的东西,真的只是做个风铃么?
舒久忽得高兴起来,“那做成风铃,也还是天灵地宝啊!”
墨珩:“……”见道士没有半分领悟的意思,佛宗也只得作罢,缓缓起身,“你,等着。”
舒久面上满是雀跃,看着佛宗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就是这眼睛,总扰人得很。佛宗想。
作者有话要说:
《凤胎》提前更新啦~虽然还是周更,但是以后尽量写完就更,快一点。
谢谢诸君捧场,谢谢云裳从安,花开那年晨晨,我花开后百花杀以及蘅芜香的评论和地雷。
承蒙诸君不弃,本肥谢过。
第4章 万尾墨凤
舒久提着疏影剑,瞅着面前的巨蛋发愁。提剑比划了几下,却无从下手,只得作罢。
本以为这凤子蛋怎么着也只有鹰鬼蛋那般大小,却不料那蛋有足足一人高。舒久不禁望蛋兴叹。当初自个儿能喝下这么大一个蛋,还没给撑死,也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疏影剑鸣声声,舒久想得出那剑灵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佛宗看着舒久瞅着蛋壳发愁,不曾留意,手中卷籍,已被清风翻过百页。
舒久终究将疏影收入鞘中,回头望了望佛宗。察觉佛宗眼中似有戏谑,一个愣神,便觉那深潭一般的墨色瞳子,又叫他狠狠栽进了水底。
墨珩合了卷籍,随手搁在水磨玉桌面上。
“天灵地宝非寻常刀剑可琢。”佛宗道,也没见得捏诀掐印便掷出了一柄半尺长的小刀,刀尖蜷翘,元力充沛,非金非铁通身流光,刀唇薄如蝉翼。
舒久握着小刀,不由赞叹。这小刀,怕是仙宝一类的物什了。拿凤子蛋壳试了试刀。嚯!好刀,坚比玉石金铁的蛋壳,在这刀下犹如豆腐。
舒久乐滋滋地运刀,切凿劈雕精纯熟稔。不多时便做成了个风铃,一摇,清脆空灵的铃声充盈入耳,元力舒张,直叫他浑身舒畅,舒久欢喜地摇了又摇,怕佛宗不耐烦这才歇止。又捡了桌上青线编起了缠穗。
忽得想起那桌上青线该是佛宗预先备下的。一个慌神,啊呀,打了个死结。舒久忍不住偷偷觑了佛宗一眼。
墨珩神思敏锐,察觉道士看他,便抬眼探询。岂料那道士赶紧埋头去解手上青绳,越解越乱。墨珩挑眉,继续埋首在书卷之间。
等舒久编好缠穗,天色擦黑。墨珩恰好翻过卷籍最后一页。
墨珩起身,瞧了瞧那风铃。这蛋壳本就是孕灵藏元的天灵地宝,于修为大有助益,经了琢磨,约摸是形状凑巧,这孕灵的功效有增无减,这道士,倒也是好福缘。
见佛宗已然收了卷籍,正抬眸看他。舒久没来由慌了神,兀自定了定神,“佛宗?”
“歇息。”墨珩言简意赅。
舒久一愣,赶紧收好风铃,“佛宗费心了。”
这半月来,舒久自顾自生活也无甚不自在,眼下多了个杵在院子里的佛宗,来来回回,怎么都不自在。等舒久磨蹭着沐浴换衣进了屋,也已经消磨了一个时辰。
墨珩见舒久进了屋,这才施施然起身,跟了进去。
舒久见佛宗跟进了屋内,错愕不已,僵在榻前不知进退。
“你睡,本宗守着你。”
明白这是佛宗要看护好他和腹中的凤子,舒久稍稍宽心。安心躺倒在榻上,时不时偏头去看还立在殿中的佛宗,心里对占了佛宗睡榻颇为抱歉。
见道士已然安稳躺好,墨珩凝神,元力游走周身。解了人形禁制,化了原身。毕竟汲取元力生机,还是原身来得方便,这般护持也算安稳。
尾羽迤逦,华光万丈。昂首引颈,清傲逼人。舒久看着房内高丈余,浑身凤羽流光熠熠的墨凤,惊艳地瞪大了眼。墨凤偏了偏头,将道士呆愣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款款蹲坐下来,优雅的长颈伸到榻前,墨凤垂眸望着舒久,“你睡吧。”
圆圆的大眼睛,深潭一样的眸光。舒久只觉自个儿又狠狠栽进了深潭,这深潭里,是温泉。
待舒久入睡,舒久体内的小家伙反而不消停了。
墨珩阖眼,再度睁开时,佛眼已开。元力生机源源不断被道士腹内的凤子汲取。这道士灵韵通达,元力生机畅通无阻地进了凤子体内,难怪凤子长得那么快,却是因为这个。毕竟凤子蛋壳隔绝外界生机元力,一味温养,脱胎反而不易。墨珩想透了这一层,稍稍安心。不过凤子初成,汲取元力已有如此的速度,往后怕是更得小心,万一这道士受不住了,可就要造杀孽。
佛宗上上下下瞅了瞅道士的小身板,决定明个儿带他出门吃点儿好的补补。
一夜无话。
舒久醒时,没看见昨夜看见的墨凤,一时抱憾。歇了一阵,洗漱毕了,这才出了门。抬眼,佛宗又端坐桌前,一页一页翻看手中薄薄书册。看来实在他醒来之前就化了人形啊。舒久一时抱憾。
听见脚步声,墨珩将手中书册卷起收入袖中,问:“尚好?”
舒久一时接不上话来,片刻后才明白这是佛宗问他可有不适,便道:“尚好尚好,劳佛宗费心。”
墨珩点了点头,起身,道:“跟来。”
佛宗负袖在前带路,一行一动,自由潇洒仪度。时不时回头来看看舒久是否跟在了身后。
舒久不明所以,跟着佛宗到了后山。
不知这后山究竟是有了何等神力护持,林间总有春光葳蕤,鸟鸣啾啾虫鸣唧唧,热热闹闹生机勃勃。这后山,舒久也是来过的,只是不知佛宗为何带他来此。
弯弯绕绕几许的路径,早叫舒久不知归途。最终,佛宗在一株巨树前驻足。这棵树,舒久其实也见过的,只是,它实在太高,不曾见了全貌。
墨珩忽得化了原身,振翼而起。舒久愣怔,只看着墨凤带着一身流光飞起,艳绝天色。
片刻后,墨珩收翼而回,口中衔着几枚赭色果子,正伸了脖颈将那果子递到舒久身前,“黍灵果,吃。”佛宗清冷温和的声音由四面八方传来,将舒久裹了个严严实实。
舒久伸手将果子接了,薄薄的赭色果皮,裹着里头剔透的果肉,看着就很好吃。抬眼看了看佛宗,见佛宗仍旧俯首看他,舒久便将那果子咬着吃了,一连吃了五枚。抬眼,佛宗仍旧持着原身,俯首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