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那个了。”
光秃秃的木头笼子靠在墙角,上边还搭着一小块红布,若不是红布还在动,时暮都要怀疑里边到底有没有东西。
真是只看着都觉得希望渺茫。
只是时暮还是牵着花容向墙角走去。
☆、鵷雏
时暮掀开红布看见的就是毛绒绒的黄色鸡崽呼扇着翅膀乱跳,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笼子捅出一个窟窿,真是被关在笼子里也不知道安生。
那太监倒是好心提醒了一下:“那只雏鸡一直乱跑,就被扔到笼子里了。也不知道是谁给扔到这儿了,您可别想用这来斗鸡。”
时暮本身是想要随便看一眼,毕竟他也不抱希望了,还真是没想到会有一只雏鸡混进来。
不说别的,光那黄嫩嫩的小模样,就比起毛色花里胡哨的成年斗鸡讨喜不少了。
时暮把笼子拎起来,这闹腾的小崽儿倒是安静下来了,反倒使劲往时暮的方向钻,把头从笼子里伸出来冲时暮叫。
那声音不如寻常小鸡一样尖细聒噪,反而洪亮清越,隐有锵锵之音。
古人云: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虽不甚明显,可它发出的分明就是凤凰的声音。
不过思量间,这只小鸡崽竟然从笼子的缝隙里钻出来了。
明明看起来肥肥圆圆的一只,竟然全是毛,骨架子小也没多少肉,稍一用力就从笼子里钻出来,“啪唧”一下跳到时暮身上,热情的不行。
时暮把笼子放下,小崽儿蹦蹦哒哒的跳上时暮的手心。
时暮把手抬到眼前,黄色的小球害羞一样的转过身去,把头埋在肚子里,用屁股朝着盯着他看的这两个人。
这一扭可不得了了,仔细一看,这小崽儿尾巴上还有几根橙黄色的羽毛,像是从别的鸟类身上扯下来的一样,柔滑漂亮的不行,跟它这一身短短的绒毛一点也不搭。
见半天没有人理它,小崽儿偷偷露出黑豆一般的小眼睛,看看时暮,旋即躺在时暮手心里滚了几圈,随后又坐好,以为时暮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番姿态真是搞得时暮哭笑不得。
古书上写道,凡像凤者有五色,多赤者凤,多青者鸾,多黄者鵷雏,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鸿鹄。
不过成年后的凤皇毛色大多都变得五彩缤纷,不仔细看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了,只有少数血统纯正的才能有纯粹的毛色。
反倒是幼崽,刚刚长出的第一层绒毛还是最初的颜色。
只是凤凰这一类神兽的幼年期很短,在这期间又被好好保护着,所以很少有人能看到幼年的神兽。谁能想到竟然有一只幼崽混到鸡群里还没有被发现。
可没有人告诉过时暮多黄的鵷雏能被误认为雏鸡的。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被丢到这个地方的,这么小一只可不一定能好好活下去。还好凤凰是瑞兽,天性喜欢呆在仙人身边,这才让时暮给注意到有一只小鵷雏,不然指不得会怎么样。
花容用两个手指揪住小鵷雏的尾巴把它拎起来。鵷雏刚开始还不情愿,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想回到时暮手心里。
那挣扎的样子让人生怕把它尾巴上的羽毛给挣断了。
时暮刚得意的挑眉,就看见小鵷雏晃着晃着就抱住花容的手腕不挣扎了,估计是感受到了花容身上灵力的气息。
这灵力还不是来自时暮。
可花容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还以为鵷雏本就喜欢亲近人。
若真是这样的话,鵷雏的存在又怎么会在人们口中成为传说呢?
只看这只小鵷雏抱住自己手腕,又因为翅膀没有力气不住的往下滑,快要掉到地上的样子,花容用另一只手把鵷雏摘下来同样放在手心里。
“这就是凤皇?”
“对,多黄者鵷雏说的就是这家伙。”
“那可真是看不出来。”花容用手指点点小鵷雏的头。
传说中的凤皇不都是脖颈纤长,体态优美的神鸟吗,哪像这毛球一样的雏鸡。
花容这个凡人可算是开了眼界,毕竟遇到时暮之前,仙人对他来说也是传说呢。
花容还是把鵷雏还给时暮:“喜欢就带着吧。”
时暮看一眼小鵷雏,却说:“南方有鸟,其名鵷雏,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时暮顿了顿,撇一眼小鵷雏,道:“我可养不起。”
小鵷雏像是听懂了在说自己一样,跑到时暮肩膀上,伸展身体讨好一般的去蹭时暮脸颊。
时暮眼神颤了颤。
花容笑笑说:“你总有办法的不是吗?”
这倒是事实,时暮的确有办法。不说灵树梧桐,昆仑醴泉,就是百年难遇的练实对于仙人来说也不过是漫长寿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丝藏品。
就算没有这些,有灵气也足够了。
要养这只幼年期的鵷雏,实在算不得什么。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时暮“勉强”算是同意了。
这太监也是真觉得稀奇了。
这两人先是碰都不敢碰那些斗鸡,又对着墙角的破笼子不知看些什么,最后带了只毛都没长齐恨不得刚从蛋壳里钻出来的鸡崽,竟然打定主意要走了。
咱家也算是这赌场的老人了,见过的赌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脸的。
可到底是来给咱主公送钱的人,咱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太监这样想着,脸上带笑,口里奉承着把鵷雏夸的天花乱坠,随后给时暮开出了天价。看时暮眼睛都没眨就把银票给了他,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果然是送钱来的!
买了这雏鸡,这钱可都是咱家的了!
太监笑得见牙不见眼,目送着两人带着雏鸡走出去,隐隐约约的,好像看见那白衣公子肩膀上飘了几根橙黄色的羽毛一样的东西。
那流光溢彩的,可比咱家搜来的那些宝石好看不知多少倍呢。
太监揉揉眼,想仔细看看那东西,再睁开眼却发现,那公子肩膀上分明就那只雏鸡,通体鹅黄,哪有什么羽毛。
估计是看错了吧。这么想着,太监好好把刚得的银票藏起来,继续照看着那群祖宗一样的斗鸡。
话说时暮花容和那只鵷雏,刚随着时暮出了那间屋子,小鵷雏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一样,身上还凉飕飕的,费力扭头一看,鵷雏一下就吓得眼睛都睁大了。
尾、尾巴不见了!
小鵷雏费力的扇动翅膀要吸引时暮的注意,看时暮看到自己了,就拿翅膀指着尾巴的位置锵锵的叫唤,看起来着急的不行。
时暮恶劣的笑笑,那尾巴也太招人眼了,再说,也算是对这立场不坚定的小东西的一点惩罚了。
小鵷雏懵懵懂懂的可看不出来时暮还记着自己抱住花容手腕的事情,只觉得这人不但身上的味道让人舒服,笑起来也好看得要命,就是在凤凰里也一定是最美的那个!
被笑容晃花了黑豆小眼的鵷雏一下就忘记了尾巴丢了的事情,安心坐在时暮肩膀上好奇地向四周看。
“它以后长大了可就不会这么好糊弄了。”
被一个笑容欺骗……花容看看时暮,时暮脸上还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恶劣的笑容——至少证明这神鸟还是很有眼光的。
“哼,谁让它那么蠢,立场……”变得那么快。
“嗯?”
“没什么,我就是欺负它蠢!”
……
顺着那房间走出去,自然是到了斗鸡的场所,几个台子装着围栏,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那些斗鸡大概是被关的着急了,一放出来更是凶狠的不行,尖厉地叫唤着,飞得老高,又狠狠的啄下去,装了利刃的鸡距一落下就狠狠地扎到骨血之中,另一方便再难挣脱。
死亡从喉咙深处溢出。
终是成王败寇。
胜者着锦绣襦裤,戴镶金华冠,昂首立于高台之上。
而败者只能倒在血泊中,浸着兽性的双眼再不瞑目。
脸上似乎还溅着鲜血的看客发出不知名的呐喊,血脉贲张。
日沉月上且斗鸡,醉来莫问天高低。
不管是布衣柴扉,还是朱门罗衣,俱沉溺在这种死亡游戏中的……热闹景象,时暮和花容也算是稍稍体会到了一点。
却不敢苟同。
曾听闻传言,有好赌者因鸡杀人,后为亡命之徒仍以此为傲。
尝以为笑谈过耳即忘。
而在这地方,却似乎又能窥探到那一丝许能称之为缘由的东西。
深藏于本性中诡谲而扭曲的黑暗,对鲜血最本质的渴望,总能在这地底生根发芽,最后遮天蔽日。
这不只针对那些太监,也同样针对深入地下的赌客。
这大概就是秦瑾的另一层用意了。
花容看看立在周围似乎顺从的垂首而立的太监。
秦瑾用他无处不在的“眼睛”,将这群在地面上道貌岸然之人的丑态一一记录下来。
然后,那些或许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之人便再难心安。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秦瑾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旁人以为他图的是万人之上,肥马轻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