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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 (黑麦)


  时暮努力想了想,也只想起来了自己先前吃过的馄饨。就听梧桐的描述,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虽说佘月手下在诸如蓬城京城之类的不俗今日也特意加上了饺子这道菜,可他即便身为楼主,也不见得就要对不俗中的菜样样精通,否则不俗中那些庖丁又要来何用?
  佘月能做的,大抵就只是能从京中的不俗调些人手过来。
  不过这样就没意思了不是。
  最后还是时暮有了主意。
  仙人该当对凡间之事无所不知,时暮施法寻得了凡间同饺子相关的一切记录,一一以水镜放出给众人看,期间还有无数著名的庖丁亲手制作饺子的情景,从水镜中看起来,十分清楚明了。
  这一桌子的人便茅塞顿开。
  姜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水镜显现出来的内容,便笑着对时暮说:“娘亲,姜学会了。”
  花府中人都尝过了姜的手艺,对他无比信服。既然姜都说学会了,剩下的人便不自讨苦吃地对着水镜研究了。各自安生生坐在原位等姜开始动手。
  时暮轻咳一声示意姜收回那句“娘亲”,姜抿唇轻笑,在爹爹花容的注视下就是没有改口的意思。
  一桌子人此时站着说话不腰疼,都笑起来,劝时暮不如安心受了这句“娘亲”罢。
  姜倒是真没叫过佘月“奶奶”,最近在花九戚的明示暗示之下又给花九戚降了一辈称他“叔叔”。花九戚成功跟佘月同辈了心情舒畅,大家听起来也不别扭了,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时暮在这种情况下从来都扭不过姜,也找不到盟友,只能再一次任由姜叫他“娘亲”。
  花容笑着拍拍时暮的手,说:“别计较了,你也该习惯了,和面罢。”
  时暮便依言收了“功成身退”的水镜,花容给他挽起袖子,这便开始和面。
  ——不然还能怎么样?只能如花容所言,习惯罢。
  这里人多吃的饺子也多,大家都是第一回上手,便多分了几个面盆分开和面,免得第一次失败了还要重新开始。
  花容和时暮自然是一起对付一盆面粉,不过到头来也只有时暮一个人真正动手,花容坐在一旁不时给他擦擦不小心沾到脸上胳膊上的面粉,倒觉得比和面来得有趣得多,一丝一毫多余的关注都没有分给时暮手里的面盆。
  照此看来,就是时暮手里弄出了砒丨霜,花容大抵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罢。
  姜拉了他对此一窍不通并且刚刚化形的小伙伴儿华一起,一副师父的模样指导他动手,自己倒是背着手走来走去,一点面粉都没有碰。
  这二人站在一处分明华才像是个师父,如此颠倒过来,情景也颇为有趣。
  不过姜看了一会儿就由着华自由发挥了,自去把馅料调了味儿,等着面和好了之后可以直接包饺子。
  十步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之下成功独占了一个面盆,梧桐正好得闲跟她挂名凑了一队,在一旁老神在在地饮茶。任十步和面和得“灰头土脸”也不管她,反而喝着茶喝着茶还笑了起来。
  剩下的就只有花九戚和佘月了。
  佘月虽然平素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楼主大人,但论及料理,他绝对自信是强过花九戚百倍的。未免他们这一盆面和出来太过难看,佘月便严厉拒绝了花九戚沾手的意图。
  花九戚顿时无所事事起来,不过他难得灵机一动,无师自通地也跟花容对时暮一般给佘月擦脸。佘月虽没有说什么,但自然也没有拒绝。
  如此过了半刻钟左右,一众人差不多磕磕绊绊地和好了面,忽一阵清甜的酒香袭来。
  那香气霸道,不知源自何处,却顿时充斥了整个花府,恨不得飘到街上去。
  对酒分外灵敏的花家父子第一时间察觉到,随后稍微顿了手上的动作。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佳人

  花容和花九戚若遇上酒,那鼻子恐怕是要比华的还要灵敏。
  连法术都用不着,这二人只细细辨了空气中传来的味道,便一致将目光投向了调完了饺子馅洗净了手的姜。
  说起来,花容有时去到陌生的城镇若要找酒喝,靠得也是自己的嗅觉,连问路都不需要,寻得的还都是这城中绝佳的好酒。
  这长久历练出来的能力可以说是非常灵验的。
  若是一般人同时顶上这二人的目光,恐怕当即就要吓得坐到地上去。可姜只是在意识到了他们二人的意思之后,若有所觉地抬起左手手腕。
  姜的手腕白皙纤瘦,与他“万王之王”的身份完全不匹配。他腕上戴了两只细细的金镯子,上面有反复的纹路,这是他自化形以来就有的金镯子,算是天道馈赠之一,自不会有什么异常之处。
  那么除此之外,姜腕上就只有一条红绳了。那绳上只穿着一只细颈小银壶,正随着姜抬手的动作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左右面都和好了,大家便把面盆盖上也净了手,正好无事可做,就都跟着注视起姜的手腕来。
  姜将小银壶握在手里变化作手掌大小,随后就直接将盖子起了。
  清甜的酒香霎时间扑鼻而来,暗示他们找对了来源。
  小银壶里盛的是余阑珊酿的果酒。这是姜先前从时暮那里讨来的,有了小银壶之后就将之从酒坛子移到小银壶内。
  小银壶便携,姜自那之后就日日带着这小银壶,也不喝酒,权当这是个念想,不时借以怀念曾照顾他多日的那个妖娆又朴素的女子。
  余阑珊的酒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的凡间酒水,一直在姜的手腕上戴着都没有什么动静,却不知今日为何突然传出这阵异香,甚至突破了这小银壶本身的空间阵法。
  花容嗅着空气里的气息,说:“是百香果酒。”
  这果子本就气味霸道,被余阑珊拿来酿酒之后,这独特的香气伴随着酒香就更散发得淋漓尽致,仔细辨来,似乎还真能从中分得出数以百计的不同果子的香气,毫不愧于“百香”之名。
  不过花容说这了话之后,就有些失了兴致。
  他本就不甚喜欢果酒,于他而言,这果酒霸道嚣张的气息,还不远远比不上身旁他家小仙人的梅酒香呢。
  花容身随意动,上半身一晃,靠在时暮身上,鼻尖便充斥了时暮原本就有的清冷又迷人的香气。
  花容喃喃道:“真不愧是酒仙……”
  时暮似乎知道花容的意思,身子也没有动,任由花容靠着,面上却在花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勾起唇角笑了笑。
  只是方才花容说话时的气息落到时暮颈间,惹得他脖颈痒痒的,还是不由得扭了扭身子,却仿佛让这香味更明显了。
  香气浮动间,花容想着,日后逢年过节多吃酒的“重头戏”怕是要改改了,以后就要变成“吃”酒仙了。
  这想法一闪而过,时暮突然捏捏花容的手,问道:“想什么呢?”
  花容脑袋就蹭在他颈间摇了摇,眯眯眼睛,道:“没什么。”
  时暮才不信呢。
  ——若真是没什么,他又怎么会再次体会到日前花容要证明他“勤勉”之时体会到的感觉?
  这二人倒是三两句话就忘了原本要干什么,分毫就不关注那阵异香了。
  花九戚可还没忘呢。
  花九戚不似花容,花容独爱梅酒,花九戚却是不挑剔的。
  在他看来,梅酒胜在味烈暖身,竹叶青好在甘美清润,别的酒亦各有千秋,不分高下。果酒柔软甜腻,于他虽是稍次一等,可姜这壶百香果酒香气霸道得称得上花九戚平生之罕见,毫无意外地就勾起了他的酒瘾。
  花九戚这人洒脱不羁,心里可是没有所谓“念想”这个概念的。
  若是他顾念的人贸贸然离开了,他就是跑到阴曹地府也会把那人的魂魄带回来的,从来都不可能苦兮兮地捧着人家的遗物过日子。
  花九戚一分外粗糙的大男人,同姜的处世方式截然不同,自然是理解不了小朋友姜的小心思。他估计是巴不得姜抛了这可有可无的东西向前看,就算姜一时抛不掉……恐怕就是这酒他也是没有负担照喝不误的。
  是以花九戚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姜,催促道:“先把那酒倒出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罢。”
  姜可不清楚花九戚心里那点小算盘,亦不知道这酒已经惹了“奸人”垂涎。姜只是觉得花九戚的话有理,依言取来一个淡粉色半透明的琉璃碗,将小银壶倾倒,作势要将那百香果酒倒一些出来到琉璃碗中。
  奶金色的酒液自纤细的壶口倾泻而下,碰撞碗壁发出丁零当啷的澄澈声响,十分悦耳。
  那果酒离开了小银壶的空间阵法,香气便愈加明显,却并不让人腻烦头晕,反而更能让人品出些醇厚的层次。
  花九戚深吸一口气,表情有些陶醉。花容则是自顾自眯着眼倒在他家仙人的肩头,“陶醉”在时暮的酒香里。
  于这二人来说,酒大抵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时暮此时微阖着眼皮看起来兴趣恹恹,不时看一眼那琉璃碗,眼角余光却都注视着花容,若是由十步瞧见了,少不得要调侃一句“肉麻得紧”。
  其余人等大都面不改色静观事态变化——包括佘月。他闲暇时亦茗茶或饮酒,虽两者各自都比不得梧桐和花九戚那般痴迷,但也绝不是泛泛而已。忽然面对了这等异象,他还是狠狠起了一番兴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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