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并不介意他的冷嘲热讽，接过水杯后灌进肚子里后才道声谢。
他今天实在是太累太热，根本顾不得这许多了。
第36章 无影镜
云野冷冷地低头俯视着歪坐在大石头上的秦予，好不容易酝酿好的一腔伤情，就被这家伙的这般模样给糟蹋了个稀巴烂。
不行，他打了一夜的腹稿，不能就这样什么都都不说就过去。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出声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
"多时 "两个字，被他紧咬着后牙根，恶狠狠地强调着。
秦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一星半点的精力。
他实在太累，斜着身子摊在不大不小的石头上，整个人懒散颓废得不行。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来找你呢？"
云野勾了勾唇角，妩媚的眼角却没有半点笑意。
"我并不确定。"他说得坦然，"你和我之间有致命的相同点，因为这个相同点，我会做的事情，想必你也会如此做。”
昨天做那道“百鸟朝凤”，他是故意的。
他早就料想得出以秦予的专业水准，是不可能察觉不到问题的。
所以他今天在这里等一上午就是在赌，赌秦予会来找他问清楚。
明明他赌赢了，可心里却五味杂陈。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心喜爱那人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妖而已。
原来对小白而言，他的存在并不是唯一的，总有人可以好好地爱护他，就像自己一样。
云野向来善于捕捉人心最细腻的情绪。
可惜这一次，他猜错了。
秦予承认，见识到云野的那道"百鸟朝凤"后，他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疑问，他想要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这毕竟是旁人的事，他向来对旁人的事不怎么上心，只凭着这一点并不足以让他翻越大半个虞渊去寻一个答案。
真正让他来到这里的原因，是昨晚小白的那场莫名其妙的梦。
第六感告诉他，这事或许会和云野有关，所以他才会来到这里。
当然对于这件事儿，秦予是不会告诉云野的。
他直言说道，"你曾经说过，虞渊里有你的那位故人。依照现在情况来看，你已经把小白认做是你的故人了。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和那位故人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纠葛。"
云野妩媚的桃花眼里飘出几分冷漠的嘲弄。
这人说得倒是含蓄，把他和小白之间简单地用“恩怨”两个字概括。
只可惜，事情并不能如他所愿。
他和小白之间的"恩怨"着实算不得什么，而“情仇”却是在那件事之后，难以用三言两语说得清了。
他轻佻地扬起下颌，恢复了如往常般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真的想知道吗？"
秦予点头，"嗯，我想要知道。"
无论事实是什么，他都想知道个清楚。
毕竟那是关于小白的。
"好。"
原本空无一物的素手上，蓦地出现一顶赤金色镜子。
镜面上朦胧一片，仿佛积聚了一层浓雾般让人看不真切。
当然，这样一面镜子里是照不出人影的。
"这是无影镜，"云野解释道，"它可以把现在和过去连接起来，甚至可以让局外的人亲眼目睹过去所发生的事情。"
秦予惊诧地望着无影镜，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存在如同时光隧道一般的东西。
云野接着补充道，"然而，无影镜生来便是邪物，想要通过它看到过去，就必须遵守和它的约定。"
秦予问道，"什么约定？"
"无影镜里的时间计算方式与现实的并不一致，现实当中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在镜子里面可以是几秒、几分钟、几个月、几年，甚至是一辈子。如果你沉迷在无影镜创造的过去里不愿意出来，那么一个小时之后，你就会永远被困在无影镜里，再也无法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对于这一点，秦予并不担心。
想必那些自愿被困在无影镜里面的人，所进入的必然是他们自己割舍不下的过去。
可他不一样，他只是通过无影镜去看云野和小白的过往。这个过往里没有他，所以他并不会沉溺。
进入无影镜的方法很简单，需要提供记忆的一方滴一滴鲜血到无影镜面上。等到这滴血流过整个镜面时，镜面中如梦一般的朦胧就会散去，把站在无影镜前的人吸进它所创造的过去世界里。
"再问你最后一次，"云野说道，"你真的愿意进入无影镜里去看我和小白的过往吗？你可能会被困在里面的世界里，再也无法出来。"
毕竟过去进入无影镜的人，没有一个能够从里面走出来的。
云野没有义务告诉秦予这一点。
或许私心里，他是选择性地刻意忽略这一点。
秦予此时已经恢复了所有精力。
他郑重地点点头，"我真的愿意去看一看你和那位故人的过往，或许小白并不是你所要找的人呢，也说不定的。"
如果他看到云野的过去，发现他的故人并不是小白，而小白昨天的梦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的话，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要记住这是你自愿的。"
不是他在强迫他，他甚至没有骗他只言片语，仅仅只是"小小"地隐瞒了一点点而已。
云野左手拿着无影镜，把右手指腹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滴在光洁的镜面上。
血滴一落到镜面上，镜面就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浑厚的呜咽声，仿佛一位长时间跋涉在干旱之地的老者，突然跌进绿洲水源般激动难耐。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血滴子流淌过整个镜面，像是给镜面刷上了一层轻薄通透的红漆，一点儿空隙也没有放过。
原本朦胧的镜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里面并没有倒映出头顶上万里无云的天空，而且出现另一个陌生世界的画面——
无影镜创造出的过去世界。
"好了。"云野说道。
秦予点点头。
云野移动无影镜，缓缓地把镜面朝向秦予。
眼见着镜面里马上就要出现秦予的身影，云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原本浅紫的瞳孔瞬间变得血红，更显得脸上的表情狠毒狰狞。
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
这几天的服低做小，他早就已经受够了！
上天夺走他的东西，他都会自己一点点地抢回来。
就让这个人类带着所有不堪的过去，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好了！
第37章 一千年前
巴掌般大小的无影镜上释放出耀眼夺目的血色光芒，形成如同迷雾一般的光圈。
光圈越变越大，眨眼间就把秦予的半个身子淹没进里面。
小白来到栖梧宫时，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不要进去！”
秦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想要转头望向身后，可是无影镜的吸引力实在太过庞大，根本容不得他作出反应，就已经把他的整个身子吸到了里面。
小白疾奔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露在镜子外面的一只手。
云野没想到他会突然赶过来，见到他抓住秦予的手不放开，血红色的瞳孔里放出不屑的冷光，冷眼旁观着这边的挣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的身体已经进入无影镜里，不可能再出得来。即使你抓住他的手不放开，最终也无济于事。”
小白此时哪有功夫再理会旁人。
他紧紧抓牢秦予的手往镜子外面拔，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原本光滑细腻的手臂上凸起的青筋纵横交错，犹如盘根错乱的树根，丑陋狰狞非常。
他不敢有一丝丝泄气，生怕一松手便从此失去最爱的人。
他的一双脚狠狠地陷进地里，剜起的两堆土堆有十几厘米高，可仍然阻止不了身体慢慢朝前滑去。
到这个时候，云野的脸上才终于出现急切和担忧，那双怖人的猩红眸子也逐渐恢复为原来的绛紫色。
难道他竟然要陪着这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进到无影镜里面，从此再也不得出来吗？
“小白，你赶紧松开他的手，不然连你也会被吸进去的！”
小白仍然不理会他，因为身体的超负荷用力，白嫩娇俏的脸庞生生涨成猪肝色，紧抿的嘴角边汩汩地留下一行鲜血。
对于小白的完全无视，云野怒火中烧。
他语无伦次地咆哮起来，“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快放手……”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只见血红色的光晕突然放大数倍，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把小白彻底吞没了进去。
“不要！”
眼见小白从自己面前消失，云野终于有了动作。
他猛地扑过去，迫切地犹如饿狼扑食。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无影镜形成的光圈早就在小白消失的那一刻，就已经随之彻底消失不见。
……
蓝天万里无云，底下是一片同样望不见尽头的青青草原。
碧绿的草原上，零星分布着几群野山羊聚在一起吃着青草，为这块绿色的画布点上几点招人疼的小白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