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切其乐融融,孰料其中发出了点小插曲。
作为宾客之一的陆一鸣上前敬酒贺寿时,李老太爷笑呵呵地正回着话,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噎得两眼直翻。
幸好现场有几个县里的大夫也在座上,及时做了救护,人才缓过气来。
陆一鸣去包厢小憩的当口,竟听到隔壁有人正在小声地说话。
一个声音尖细的说:“李老板真的是心大,居然还敢把陆一鸣这个丧门星请过来。瞧瞧把李老太爷闹得差点寿辰变忌日。”
??!
陆一鸣一下瞪大了眼睛,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另一个人回道:“可不是啊,先前那个横死的敲钟老儿叫什么来着?仿佛也是跟这个陆一鸣有点来往。”
“二位兄台,此话从何说起?”第三个人加入了话题。
那声音尖细的又说道:“你不知道啊?近来坊间有人在传啊,这个陆一鸣,身带丧气,沾上了要被克的。还记得哇,先前他把自己家给败了,后来跟他结了姻亲的柳家也正好出了变故险些要败,结果跟他一解婚约,柳家又兴盛起来了!”
“对对对,上回黄家的喜宴请了他,结果当晚小两口子就闹离婚了!”
……
后面的对话更是滑稽可笑,什么东家摔一跤,西家得了伤风,都要赖到陆一鸣头上。
陆一鸣听不下去,径直挟着火气回了家。
简直是荒谬!
每个人自有其命数,老病死向来无人能免,这也能赖我?
——看来你还真是害人不浅呐。
花莫言还叽叽喳喳地火上浇油。
陆一鸣不理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往嘴里灌,却被烫了嘴。
把茶杯搁下,陆一鸣有些懊丧。
自己近来丧气,倒是不假。
去寺里求的护身符屁用没有。
“咯啦。”
院里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响。
“阿金?”
陆一鸣唤了声。
外面没有回应。
陆一鸣慢慢踱出去,天色微暗,没在院子里看到阿金,也不知道这人又跑去哪里了。
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后脑勺,引得一阵轻痛。
陆一鸣摸着头,回头一看,却是一小块碎瓦片。
“谁?”
陆一鸣眉头挑起。
墙外又扔进来一小块石头。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毛孩子。
陆一鸣冲出门去,却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从墙根极快地蹿到了一旁的小道里。
陆一鸣二话不说,紧追不放。
他倒要看看这是哪家的毛孩子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追了有五里路,从傍晚追到夜色潺潺,直接从镇里的小路追到了镇外河边的芦苇荡旁,那人才气喘吁吁地在芦苇丛中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陆一鸣。
低低的声音有些发哑:“一鸣,是我。”
“你是谁啊?”陆一鸣没听出声音,喘着气慢慢拨开芦苇走近,一把掀开那人的盖着头的斗蓬。
借着夜色,依稀看到了他的五官,不由心下一惊。
“是你?”
这个人,竟然是陈谨之。
确切地说,是第一个陈谨之。
陆一鸣推了他一把,“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自从上次见到三号陈谨之后,从那人的谈吐言谈之中,从那些陈年旧事的攀谈中,他隐隐觉得三号是真的。
眼前这个陈谨之却敛了眉眼,低低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才是陈谨之。”
陆一鸣忍不住呵了一声,“我倒记得,你回来那会儿,明明亲口说过不认得我呢。莫非是我记岔了?”
陈谨之叹了口气:“我家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绝对不简单,我一回镇上肯定有人盯着我的,我不装腔作势,还能怎么办?”
陆一鸣冷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交情又不深,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
陈谨之深深地看向陆一鸣,夜色中他的眸子映着河面上的碎光。
“我那些旧日同窗,我能说上话的,也只有你了。而且,我敢说我家出的这些事,跟你们陆家也有点瓜葛。”
他顿了一会儿,又道:“一鸣,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儿时的情份自不消说。我们放不下的,只是孟林生那件事吧。”
孟林生。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听得陆一鸣心头一跳。
孟林生的事情,知道的人,除了陆一鸣,确实只有当年的陈谨之了。
-
三更天,月色之下,一道黑影在金陵镇的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几个利落的起落,终于没入了陆宅。
金叵罗刚在树桠上站稳,便发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个人。
陆一鸣。
陆一鸣笑兮兮地仰起脸:“阿金,你回来啦?”
金叵罗没吱声。
陆一鸣身形一滑,“哎呀!”看势竟似要摔下去。
金叵罗冷眼旁观。
陆一鸣的身子滑出树桠的当口,他一双长腿自然而然地一勾,整个人竟如同蝙蝠一般倒挂在树枝上。
“主子掉下去了你也不来扶一下。”他嘻嘻嘻地笑着,边倒挂着边秋千似地摇晃,“又被你认出来啦。”
这恣意的姿态,赫然却是花莫言。
“出来做什么。”
金叵罗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也不看他。
“我闷啊。”
白天只能当右手,只有晚上陆一鸣熟睡之际,花莫言才能动用整个身体,出来活动活动。
当然,白天他有时也在这件事,他不能让金叵罗知道,否则……怕是要有诸多不便。
“你白天去哪了?”花莫言絮絮叨叨地问道,“你主子想你了。”
金叵罗眦牙瞪他一眼。
寒光射入花莫言眸中,他乖乖闭了嘴。
安静不了多久,花莫言又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嘴碎起来:“你这只宠物真是闷得要死,真不晓得陆少爷看上你什么了。我宁愿养一百头驴也不养你这种闷油瓶一样的怪物……对了,”他咧嘴笑起来,“你上次在河岸边干了什么好事我可是晓得的……”
金叵罗低吼一声。
花莫言只觉得五脏一阵阵震痛,两耳直鸣,脚一抖,勾不住了,直直掉了下去。
金叵罗想起这副身子是陆一鸣的,皱了皱眉,掠过去把人拦腰接住。
花莫言已经吓得遁了。
一副皮囊软绵绵地昏睡在金叵罗的臂弯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心绪万千,有如乱麻,却又不知当从何捋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陈三的戏份这么重~!绵延千里啊
应该能猜到那具骷髅是谁吧,2333
已经有人私下跟我说站花莫言和阿金CP了,我……emmmm,我不会让花莫言得逞的
修
第36章 甘露
溪山寺的慧能法师云游归来,设了三天佛堂来讲学。
引得县城附近的善男信女蜂涌而至,把佛堂坐得满满当当,甚至窗外还站满了人。
陆一鸣是被陈姐强拽来的,得亏来得早,竟还坐了前排。
听了半天,只觉得云山雾绕,玄而又玄。
初听不甚解,细听甚不解,再听便打起了瞌睡。
被陈姐掐得手臂都青了,才勉强打起神来撑起一对眼皮,却早已神游在外。
昨天,陈谨之说的话,断断续续在耳边重新响起。
孟林生。
脑海中浮出这个名字,陆一鸣便全清醒了。
忘不了啊。
当年陆一鸣与孟林生、陈谨之算是总角之交。
一起摸过鱼,一起打过架,一起偷看过父辈压箱底的春|宫|图……也算是各无嫌猜。
只是十二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
孟林生自此不知所踪,陈谨之和陆一鸣也就此淡了来往。
这是他们两个绝不会向外说出的秘密。
这是他们约定好,要带进棺材的秘密。
如果这个一号才是真的陈谨之,那么另外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号暂且不说,三号对故往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即便是事先打探,也怕是探不得这么细吧?
他……就连阿汀的事都晓得。
“警署里面有内鬼。”
一号昨天在河边跟他沉色道:“我们陈府的东西,警察署一直拖着不还,但我知道,有样东西现在一定已经不在了。”
“是怀表?”陆一鸣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怀表,”一号摇摇头,“但这伙人,一定是冲着某件东西而来,那件东西我父亲一直藏在匣子里,从来不让旁人看。所以我也不知道那倒底是什么,但那肯定很重要。”
“那你找我,是想……?”
一号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我想逃回省城,向我的岳父求援。”顿了一下,“先前,警署说要把我们送去省城作鉴定,但是半路上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陆一鸣点头:“我听文渊说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一号脸色在河畔渔火中忽明忽暗。
陆一鸣把文渊说的跟他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人,让他莫名地觉得信任。
兴许是因为提到了孟林生的缘故。
“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一号侧过头去,口气有些飘渺,“那天那帮警|察把我和那个冒牌货各自送上了两辆车,然后……”他口气沉下去,一字一顿,“司机径直把车开到了没有人烟的荒道上,横冲直撞,我怎么跟他们说话他们都没有反应,一个个都像木头人一样。不,像西洋的玩具一样——你估计也玩儿过,那种玩具被安上了发条,到了特定的时间就要照着指令做指定的动作,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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