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背着个人,剧烈喘息。华瑾呼吸间满是腥气——得亏贺鸿光射偏了,假设这箭再歪一点,射中了华瑾的心脏,怕是华瑾有九条命都不够她丢的。
饶是如此,华瑾依旧因失血而虚弱,左边的手臂则是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你怎么跑得这么慢……”“失血过多”的华前辈趴在沈怀玉后背上,居然还有力气说话,“我就……这么重吗……”
“……没有,”沈怀玉喘了半天才提上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您比我师弟轻多了。”
话是这么说,然而他一人背着个大活人,连带两把剑,一把不知道什么材质但总归就是很重的伞,能跑得轻松到哪里去?
好在山顶就在眼前,只要能按照华瑾的指示找到她说的山洞,就算暂时逃过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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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家,山庄里乱得没比山林中好到哪儿去。
不断有人失了神智一般攻向了身边的人,陆怀渊一路上左躲右闪,绕过了好几摊打得乱七八糟的,也没能追上沈林。
他干脆跳到一栋房屋的屋檐上,蹲在高处眯眼观察,结果一抬眼就惊呆了——原本的人最多的校场,冒出滚滚浓烟,有火光隐在浓烟中,混在各种厮杀的尖叫声里。
“什么玩意儿,”陆怀渊想,“这火是星月阁的人放的吗?”
他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看到了行色匆匆,面无表情的沈林。沈林不知做了什么,把那些个跟着他的人都甩开了。陆怀渊怕沈林会甩开他,不敢靠近,在屋顶上稍远一点的地方跟着他,生怕他会出什么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徒弟的在远处护着当师父的那个。
他从未见过沈林如此面色冰冷的样子。沈林似乎总是在笑的,有的时候温和,有的时候没正形,陆怀渊甚至怀疑沈怀玉那标致的温润笑容就是和沈林学来的,然而笑容下同样掩藏着内心。
陆怀渊眼睁睁看着沈林走去了一个别院,推门进了内屋,话语间带着讽刺:“贺仪,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还坐的挺稳当。”
陆怀渊蹲在房顶,屏住呼吸,仔细听屋里的动静。他不打算贸然扰了沈林报仇,不过沈林要是占了下风,他倒是打算下黑手,不管打谁,总要把一个能喘气儿的沈林带待会清云宗。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我出不出去还有什么意义吗?”贺仪语气中带着些许轻佻,“我说了,大典办下去,贺家就会完蛋,有人听过我的吗?我那个蠢大哥不听,我爹也不听。”
“你自己做的事情,不肯出来承担,害家门变成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说!”沈林怒道。
“是啊,我不对,我是逆子。”贺仪终于站了起来,“要怪你不如去怪我娘吧,是她把我养成这个样子的。”
沈林怒而拔剑,指着贺仪。
贺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慢溜达到了一边的博物架旁,伸出手指摸了一把,蹭了一手的灰。他搓搓手指弄掉那些灰尘,终于开口道:“你逞什么强,我知道你现在运不起功。”
陆怀渊听见这句话心里一惊,想起了沈林拔/出千锋后,从嘴角抹掉的那一丝血迹。
“那是我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九曲散功散,”贺仪说着,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专门拿来对付你的。”
沈林拿剑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我还在九曲散里混了其他毒,从未听闻清云宗主对毒有研究,几味混在一起,怕是分不出来吧。”贺仪自顾自地继续说,“为了混合这些毒/药,又不至让药性相互抵消,我研究了许久,自己都不慎中了毒,要不是江家的那个小丫头恰好在,我估计你现在寻仇都找不到人。”
“你明明知道有人对你出手是有意阻拦你看到石生剑!假如你乖乖回去修养,哪至于落到现在这地步!”贺仪道,“九曲散不运功就不会发作,只要你安安稳稳地挨过这几天,回到清云宗,那九曲散到日子自己就解了。”
陆怀渊伏在房顶,这些旧事听得他心惊肉跳,一边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向,一边又努力把这些零碎的片段理出一些头绪来。他一只手背到背后,死死攥紧未名剑的剑柄,只要贺仪打算伤沈林半分,他就直接跳下去,从背后杀了贺仪。
“我对你不够好吗?”贺仪说着推了博物架的一个格子,那格子嵌入墙体,带动了一些别的机关,露出了一个暗格,他小心翼翼地拂去了暗格上的灰尘,“毕竟你是她最疼爱的师弟,你不把事情做绝,我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
沈林怒气不减,拿着剑的手却又颤抖了一下:“‘好’?你对人好的方式可真独特啊,我师姐嫁给你的时候,你也说要对她好,你怎么把她杀了呢!”
“你闭嘴!”贺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我告诉你,就算这次我没有赴这场大典,十五年前的旧事也会被揭露出来,”沈林怒道,“华瑾来了!你真当当年的事情没人在意吗!河朔前日的地动就是天意,把你做的丑事昭告天下的不是我,也不是华瑾,是天意!”
贺仪从暗格里取出了一把饱经风霜的掣雷刀,刀上满是划痕和磕碰。
“是啊,怎么偏偏那么巧呢?”他叹道。
第34章 陈事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贺仪摩挲着他的刀,他好久没拿出过它,即使是在暗格里收着,也依旧落了许多灰尘。那可真是一把好刀,尽管几经波折,又被放了这么久,可是依旧锋利如初。
“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林说着,整个人已经开始了不住的颤抖。
贺仪抬眼,目光中闪过一瞬间的犹豫,最终还是说:“好吧,让你做个明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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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怀玉把华瑾从背上放下,整个人都要脱力了。什么所谓“天道所赐”、“镇宗之宝”都被他们随便扔在了脚边。
他按照华瑾的指示顺利逃到了那个山顶的山洞中,总算可以稍作休息。此处依旧不安全,贺家人知道他们逃到山顶了,顺着摸一摸总是能找到这个山洞的。沈怀玉胡乱弄了点树枝子挡了挡洞口,希望能暂时瞒过贺家人的眼睛,多拖一时是一时。
华瑾毫不顾忌地拉开了自己半边衣领,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瓶子,用牙咬开瓶塞,往肩膀上的伤口处倒了些粉末。她在一边处理伤口,沈怀玉简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于是蹲在一边,装作对华瑾的伞很有兴趣的样子,研究了半天。
“行了,”华瑾嘴里咬着瓶塞,说话有些含糊,“你躲什么躲,我不是说了我的年纪都够俩你加起来那么大了吗?”
沈怀玉只好起身,华瑾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她那受伤的肩膀看起来十分可怖,大滩的红色血迹在她桃红色的衣裙上,仿佛一朵腐烂的鲜红牡丹。
“让我再歇一柱香的时间,”华瑾说,“之后再走。”
贺鸿光那一箭扰乱了她的经脉内流,不过到底还是个小辈,华瑾强压着把贺鸿光那点内息从自己体内逼出,又费了大心神重新运起内息循环,现在总算好过了些。
沈怀玉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看着华瑾在那边打坐,过了好半天才出声:“前辈,您跟我师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了清云宗的千锋剑能拼到这个地步?”
华瑾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睫毛轻颤:“我以前根本不认识你师父。”
“那为什么……”
“为了叶归,”华瑾说,“……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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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南,无人不知华家的名号。华家经营丝绸,拥有着江南最大的丝绸行。华瑾便是这家的大小姐。华老爷子对自己的孙女十分疼爱,从小捧着惯着,给华瑾惯出了一身小姐脾气。
华瑾的父亲对她十分头疼,他这闺女,既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刺绣女红,江南女子傍水而生傍水而长,大多温柔得好像春日和风。他想把华瑾早日嫁出去,于是弄了几个教礼仪的老妇人来,嘱咐她们每天照顾华瑾饮食起居,顺便扳一扳她一身臭毛病。
华瑾本就叛逆,又被他这么刺激,这下好了,毛病没扳过来,人给扳跑了!
“那时候我那么天真,以为外面就江南那么一点大,离家出走弄得跟出去踏青似的,既无准备,也不知外面世事险恶。”华瑾说起旧事,低垂眼帘,语气十分平淡,“要是没有遇上叶归,就我这种废物点心,在外面死多少次都不带够的。”
彼时叶归是清云宗最惊才绝艳的弟子,她学成下山时,独自背着千锋剑。
从来没人觉得叶归用千锋剑有什么不对——她如此才华横溢,每个人都认为她会是老宗主的接班人。既然未来总是要做宗主的,千锋剑给她用用也没什么。叶归初下山的时候,快刀斩乱麻地断了一地妖魔作祟之案,在那一晚,她使出了让许多老前辈也不禁为之色变的剑法。
那是一个夜色如水的夏夜,黑暗中千锋剑的剑光照亮了叶归的清秀面庞,几缕乱发飞舞在空中。一剑寒光之后,在场的气氛无端地凝住了,仿佛气温骤降一般,所以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就是惊寒。
作为清云剑法的最后一式,惊寒对于习剑的人要求极高。它不仅要求持剑者天赋卓绝,更要求那人有着极佳的心境。这样的人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于是“惊寒”成为了仅在大家口中相传的传奇。清云宗中没有人使得惊寒,别人更不可能学会,这最终一式已经接近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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