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 (困梦)

对于三舅妈的话痨李华早就习以为常，李华揉了揉哭红的眼，声音有些沙哑地说：“嗯，刚毕业了，我想好了，我准备回来去咱小学当老师去。”
三舅妈一听，一脸惊讶。她说：“哎哟华子，你脑子没烧坏吧？那没前途的地方你去干嘛？一个月也才一千多点，还受苦受累的，前段日子就有位老师辞职不干了，这点钱只比政府发的钱多一点点，还不如去领那个呢。”
李华并不想聊天，龙姨的离世让他觉得身心疲惫，不过架不住三舅妈的话，他说：“我挺喜欢做老师的，我就是想让咱镇里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将来考上大学，就能赚好多钱。”李华其实想说将来能改变命运，但跟三舅妈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她判断一个人的价值就是能不能赚钱，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读书有什么用，白白浪费几年时间不说，万一读傻了怎么办？”三舅妈看着李华，就差说你回来当老师就跟傻子一样。
李华苦笑。“读书好处那就多了，三舅妈你也知道，我大学期间勤工俭学，就省了一笔生活费，还有每年的奖学金，一年下来还有些余钱。最重要的是，学历高就业机会多，之前有个公司给我了一份年薪20万的工作......”
“20万！天啦！华子你疯啦20万你不去？”三舅妈有点激动。
一旁的大舅妈也忍不住说：“对啊，这工资我们想都不敢想。”
李华喝了些热水暖暖身子，说：“所以我就想回来教书啊。你们想想啊，要是咱镇里的孩子们都能出去读大学，那以后个个都能拿20万了吧？一年20万，五年就是100万啊！”李华说的有些夸张，但他觉得实话实说讲追求什么的是起不了共鸣的。确实钱是个好东西，能实现很多的人生梦想，但被钱奴役的人，很多时候会不自觉地变坏。比如眼前的三舅妈，小女儿玲玲初中毕业就让去外面工厂打工，她家缺钱吗？不缺，三舅妈家是镇子里比较富裕的家庭，但三舅妈就是觉得玲玲到了这个年龄，该去给家里挣钱去了。
三舅妈一脸不信。“忽悠我们娘们没文盲吧？这钱有这么好拿？”
李华说：“我就是个例子啊。”
三舅妈顿了顿，这才稍微信服，她说：“照你这么说，当初如果玲玲去读书，她挣的钱会比现在多？”
李华点点头说：“那肯定多，也不用受苦受累的。”
三舅妈也没说什么了，转话题说让李华在学校好好干，她小儿子小学五年级了得让李华好好照顾下，明显三舅妈觉得如果自己的孩子能读完大学，出来后那肯定比李华这个傻子挣的钱更多。
大致下午的时候，早上上坟的人都回来了，一进门李华就听到龙程在叫他。“华华！华华！”李华不想理他，但人这么多，只好应了声。龙程跑过来递给李华一袋爆米花，说：“回来时候碰见三岔路口有人卖这个，闻着挺香的，就买了袋，来尝尝，超好吃！”
一旁三舅妈笑道：“大龙你偏心啊，这么多长辈在这也不问问吃不吃？！”
龙程见李华似乎不想吃，就把爆米花递给三舅妈，笑说：“华华好久没回家了，待遇当然不一样了。来来来，三舅妈你别客气！”
三舅妈自然不客气，边吃边赞口说：“是哪个师傅做的，还挺好吃的！”
“不认识，看着面生。”龙程看向李华，“华华不来点？”很是期待的眼神。
“真挺好吃的。”三舅妈说。
李华只好抓了点尝尝，确实很好吃，甜度和火候都恰到好处，本来李华有些情绪低落，吃了点后缓解了他的情绪。李华点点头说：“真的很好吃。”
这下，一大袋爆米花很快就分完了。李华刚想去倒杯水喝，就被龙程抢先一步去给他倒了。
三舅妈对龙程说：“你这小子对华子可真上心啊，干脆娶了他呗！”
一旁三舅一听就呵斥三舅妈。“胡说八道什么呢！你都多大年龄了怎么还像年轻人一样喜欢胡闹，这话也敢说？”
“唠嗑而已，你不掺和就闭嘴！”三舅妈白了三舅一眼，三舅就不吭声了。
李华略微尴尬，龙程倒是开心了。他说：“三舅妈你这想法好啊，我怎么没想过啊！”李华一听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三舅妈说：“那肯定是好！虽然男的跟男的结婚很怪，但我就是看你俩挺配的，你算算啊，结了婚，省了一大笔钱不说，还白捡了个大学生。以后你们要是想要孩子，我大闺女要是多生几个，就让你们抱一个去养！先说好了，儿子不给！”
“行，到时候我跟华华结婚了，第一个请你来喝喜酒！”
一旁人哄堂大笑，三舅觉得丢脸骂了三舅妈一句就去别处坐了。
大概到了晚上六点，亲戚几个吃了顿饭就都回去了，最后只剩下李华和龙程了。李华想洗碗，龙程自己包了家务事，李华就去扫扫地。李华不想说话，龙程却说得起劲。他说：“华华现在家里就剩咱两了，以后相依为命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结婚的事我想好了，等你把学校那边都弄好了，咱先悄悄结婚，等你想好了，再公布，你看怎样？”
李华差点吐血。“你说什么？结婚？”
“对啊！你答应我的！”
“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但结婚是不是太急了？”其实李华真的想毁约，又怕龙程受刺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让李华心惊胆战。
“就是个仪式而已。”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考虑下我们之间的事？”
“给你考虑好多年了！”龙程突然有些生气，刷碗声音都变得不耐烦，他别过头来问，“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
李华说：“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论这事，我累的不行，我要休息。”然后上楼去了。
“现在我俩是同居了，以后要睡一起了！”龙程大喊。
“想得美！”李华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门锁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李华惊讶地发现龙程竟然睡在他旁边！
“你起来！”李华摇醒龙程。
迷迷糊糊地龙程看了眼李华，凑过来抱住他说：“怎么了？”
李华嫌弃地推开他，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反锁了！”房门钥匙还放在抽屉里龙程怎么进来的？再说他睡在旁边李华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龙程说：“你做梦吧？房门没锁啊。你昨天睡得真死啊，我亲你你都没反应，知道你累，我也没对你做什么。”
李华迷惑，他是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反锁了才安心睡觉的，究竟怎么回事？
龙程翻了身，说：“反锁就反锁呗，上天注定我俩要睡一块的，反锁也没用。再睡会儿吧，我最近不忙，可以多陪陪你。”
李华无语，看着无赖的龙程，他想起以前龙姨还在的时候，这家伙多少还克制一些，现在龙姨走了，就露出本来面目了。李华多少是讨厌龙程的，但这种讨厌不是陌生人对陌生人的讨厌，而是恨自己家人不争气变成祸害的讨厌，李华心底还是存有一丝希望，希望龙程能变好。就像龙程殴打龙姨这么严重的事，在龙程表示悔过后又积极表现自己，很快就得到了家里人的谅解。尽管只有李华清楚这只是他与龙程的一场交易，但看到龙姨这么开心，李华意识到一个母亲就算对自己的儿子失望到极点，只要儿子还有一星点悔过，她都能无条件的选择原谅甚至去为儿子赎罪。更何况那时在龙姨眼里，龙程是翻天覆地的改变，流氓不做了，跟着镇里师傅学做木工，之后龙程赚了钱全给了龙姨。
“儿子终于长大了。”李华记得那时龙姨闪着泪花的眼睛，他永远忘不了龙姨幸福的笑容，好几次李华想告诉龙姨真相，但最后他忍住了，因为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相信，龙程是真的做出了改变。
一个骗子骗久了，也许就摘不下那张面具了吧？












第5章 第 5 章
这几天李华一直做着奇怪的梦，梦里他在家里遇见了两个龙程，一个痞里痞气面露傻笑，一个不苟言笑眼神冰冷，他俩扭打在一起，似乎在争论谁才是真的龙程，见李华来了就停了下来，每次都是拉着李华判断谁真谁假，直到李华醒来。而这次李华生气地说他不知道，真假龙程相视一笑，就说那就一人一半吧，然后就把李华劈成两半，吓得李华从梦中惊醒过来。
心砰砰地跳，良久才恢复过来。睡在一旁的龙程凑过来询问，自然趁机伸手吃豆腐。
“我没事!”李华甩开龙程的咸猪手，无视龙程有些不满的哼哼唧唧。
也许是龙姨的离世让李华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这些天他的身子一直不大舒服，情绪也有些低落。至于睡在旁边的龙程......李华最后还是妥协，接受了这个事实。李华拿龙程没办法，在这这个问题上，这家伙软硬都不吃。李华要是急了，龙程会比他还急，之前的反常就已经把李华吓得够呛，只要顺了龙程的意思，倒是没什么事了。
“做噩梦了？”龙程不死心又把手伸过来想要搂着李华。
“没有。”李华再次推开。
“嘶！我想起个法子，是我妈教给我的。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段日子老爱做噩梦？”龙程的眼睛像有光，闪烁着狡猾。
“不记得了。”李华当然记得，小时候龙程确实有一段时间突然起了梦魇，经常半夜惊醒，吓得嗷嗷大哭，胡言乱语说有怪物要吃他。龙姨找人去看也没用，最后有位姓杨的婆婆让龙姨每晚抱着龙程睡，一直喊龙程的名字就能治好。龙姨宁可信其有，抱着试试的态度照着做，刚开始没什么效果，过几天龙程就再没有做噩梦了。现在龙程提起这事，自然李华是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