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 (困梦)

外面时不时传来龙程乐呵大笑的声音，与李华的悲伤憔悴形成鲜明对比。这时李华听到楼梯咚咚地响，就像什么东西有节奏一跳一跳的，咚，咚，咚！李华竖起耳听，那声音越来越逼近，然后再他的房门口停了下来。李华紧张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谁啊？”李华不敢去开门，弱弱地喊了一声。
突然房门急促地拍起来，就像催命一样，吓了李华一跳！而外面嘈杂声依旧，没人注意似的。
敲门声越来越强烈了，门剧烈地颤动像是快要承受不住了，明明门没有反锁，但外面的东西似乎只能拍门。李华觉得周围越来越冷，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李华忍不住发抖，头开始疼痛，外面的嘈杂似乎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片死静。
忽然，楼下传来了龙姨的声音。“龙程，你喜欢谁我都没意见，我也不想管，但你要华子，就是不行！”李华惊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幻境，就像6岁那年看到父母被烧的一样，但这次他不再躲避，而是打开门朝楼下跑去。当他看见龙姨的时候忍不住泪目。“龙姨！”他想要过去，却被一堵无形的透明墙挡住，龙姨和龙程没有注意到他。
18岁的龙程与现在无异，只是体格稍瘦一样，他冷哼一声说：“妈，我就是喜欢华华，我都想好了，以后他跟了我，也就不用叫你龙姨了，改叫妈了，你不也挺高兴的吗？皆大欢喜！”
龙姨气到怒发冲冠。“你混账！华子是男的你俩怎么可能在一起？呸！就算是女的，我也不会让你糟蹋人家！”
龙程脸色沉了下来。“你这什么话？我怎么糟蹋他了？我对他不好吗？从小到大不仅你偏爱他，我也会把最好的先给他。他被人欺负我就帮他揍回去，他生病了我细微照顾，他想吃馅饼我起早去给他买，我对他怎么不好了？”
“那你想过李华喜欢你吗？！”
“他喜欢不喜欢我不要紧，他只要知道我喜欢他就成了，他要是不同意，我就绑了他，他什么时候同意我就放了他。”龙程笑的有些天真，也许他是半开玩笑的，但在李华眼里，龙程的笑多了份阴森，让他不寒而颤。
“你疯了，疯了！”龙姨提高嗓门，气到浑身颤抖，也许龙姨没想到龙程已经对李华着了魔，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李华大为吃惊，“你自己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从小到大一点良心都没有的混账！华子被人揍难道不是因为你去欺负其他同学导致的？他大冬天落水发烧那次不是你故意推的？还给他买东西？偷偷下药让华子中毒不是你干的？你说你心眼有多坏？！要是脾气一上来，你管得住你自己吗？”李华惊住了，原来小时候他体弱多病全是龙程弄出来的，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李华小时候一直觉得龙程对他很好，好到不像亲人，而是情侣关系，从初中开始李华就觉察到了，那时候就开始刻意与龙程保持距离。
龙程没有说话，就好像被人揭了短，沉默的他更像一只要爆发的野兽。李华嗅到了危险，明知是幻境明知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结果，他还是不自禁喊道：“龙姨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啊！”
龙姨并没有停下来，她激动地打起龙程，骂道：“你这疯子，早知你这样我当初就不该生你！我也把话撂在这了，你要是敢碰华子，就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那你就去死吧！”龙程怒吼一声狠狠推开龙姨，龙姨重心不稳摔在地上，龙程扑过去就是一顿打，猩红的眼睛爆发出强烈的杀意！龙程的恶骂，龙姨的哀叫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李华。
“不！住手啊！”李华被那堵无形墙挡住，绝望的他跪下来哭喊着，然后这一切仍在进行着，他只是个隐形的旁观者，什么都阻止不了。
对了！电话，这时候他应该打电话过来了！
李华迫切的等待着这个时空的自己打电话过来，正是那通电话救了龙姨的命。然而，那通电话并没有来，而龙姨已经被打到血肉模糊，不成人样，龙程却没有松手，凶狠的样子越发狰狞。
“怎么回事！明明我打电话了啊！住手啊住手啊！”李华看见满脸是血的龙姨突然看向李华，一边伸出血手一边喊他。“华子啊，华子啊！你不要回来啊，不要回来了啊！”
“华华！”突然龙程的叫喊让李华回到了现实，他睁开眼，自己躺在沙发上，旁边的龙程搂着他按着他的人中，龙程着急地说：“你吓死我了，怎么叫你也不醒！”他伸手摸了摸李华的额头。“哎呀，怎么这么冷？都有冷汗了！我给你暖暖！”
说完就把李华抱在怀里，龙程的气味闻起来让李华有种想睡觉的感觉，李华想起在他们小时候，龙程只比李华小三个月，却像大哥哥一样保护李华，那时候李华还很喜欢龙程，究竟是什么时候李华厌恶起了龙程，已经忘了......李华闭上眼微微颤抖，那个幻境真实的让他还未缓过来，他想推开龙程，可龙程的体温确实让李华身上的寒气退了不少，让李华的头痛缓了不少。李华声音有些沙哑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把龙姨打死了。”
龙程笑道：“都多少年的事了！再说了，本来这老......呃，是我妈她有错在先，非要阻止我跟你在一起，还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这不我急昏了头才失了手嘛！”也许是李华的不反抗让龙程有点喜出望外，贴得李华更紧了。
“小学那年冬天我落水，是不是你故意推的？”
李华刚一说完，就感觉龙程的身子有些绷紧。龙程没有回答他，但李华已经知道了答案。
“初中那会儿是不是你下药让我中毒？”导致李华不得不休了一个学期养身子，而那时候龙程的悉心照顾让李华很是感动。
龙程仍然没有说话。
“既然你这么恨我，何必又表现的爱我？”
“不！”龙程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忍着某种情绪说，“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你生病的时候妈妈要上班，只有我在照顾你，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像你的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而你也离不开我。那时候我多天真啊，以为这样你就属于我了，如果不是被妈发现了，我觉得我会一直给你下药。”
“疯子！”李华想要推开他，却拗不过龙程。“你放开我！”
“对，我就是疯子，为你疯了！”龙程突然像变了另一个人，一副凶狠的样子，他激动地说，“如果你喜欢我，哪有这么多事？”
李华已经领教过龙程的反复无常脾气，刺激他只会让事态进一步严重。“好了，我们什么都别说了。”李华很快稳定了情绪，“我真的很累，你放开我我去床上躺一会儿。”
李华刚说完，龙程就抱起李华，把他放在了床上，亲了一下李华的额头，眼中的戾气消失，又露出平时的笑脸。“你别跟我置气，伤了身体可不好。你先好好休息，我下去忙活，不忙了我再陪你。”
“龙程。”李华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打电话，你真的会把龙姨打死吗？”
龙程笑了笑。“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这时屋里飞进了一只白色的蝴蝶，龙程一把抓住直接摔在地上一脚踩死，一气呵成。“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为了你改变了很多。”他找了一张纸，收拾干净扔在垃圾桶里，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
李华知道这次他回来，一切都变了。





第4章 第 4 章
按照镇里习俗，第四天早上7点就要入土了。龙程大舅专门请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来抬棺，几个人用几根粗木头把棺材绑好固定后，只听有一人喊道“起棺了”，然后大家一使劲就抬起了棺材，龙程披麻戴孝拿着龙姨遗像走在前头，边走边哭喊“妈啊，你安心走吧！”，喊得撕心裂肺，却没有掉一滴眼泪。那边的李华已经哭的不成人样，李华这些天已经平复了心情，他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看见棺材真的要抬走的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龙姨真的要离开他了，那会是永远地离开，从此以后他的身边，这个家里，这片土地、空气都再也没有龙姨的存在。强烈的悲痛比之前来的更强烈。
李华跟着一群人走在后面，送龙姨最后一程。早上的空气带着一丝寒冷，悲痛的唢呐声划破了这冷冷清清的路，李华边走边抹泪，他甚至希望老天显灵，把龙姨复活了。路途经过了一座桥，快走到桥头的时候，龙程大舅抹着泪拦住了李华，对李华说：“好孩子，你不能再送了，在这磕头吧。”
李华知道缘故，便跪下来边磕头边哭着说：“龙姨，孩儿不孝，只能送您在这了！你安心走吧！”镇子有个习俗，收养的孩子、未嫁的女儿以及过门的媳妇，如果给家里长辈送终，路上碰到有桥的就不能再去送了。
李华跪了好久才肯起来，大家都说李华是个孝顺的孩子，又想起李华的遭遇，不免动容。李华回到家，家里的人走了一大半，显得有些冷清。跟着两个舅妈收拾收拾屋里卫生。大舅妈人老实爱干活，安慰李华几句就忙别的去了。三舅妈是个话痨，一有机会话就不停。三舅妈问李华：“华子，今年大学毕业了吧？准备干点啥？你可是咱们镇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啊，听说现在大学生一个月工资五六千，不得了呢！要是读研，那就更多了！对了，你打算考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