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你方向推错了啊喂!”
吃了一嘴灰的凌寒还没站起来,又被一阵风浪掀翻:
“哎呀,我去!”
骂骂咧咧中,火焰和冰刃碰撞的气流削着他的脑袋而过,扑到最外围的凶灵被烧死的烧死,冻碎的冻碎,盘旋在山间的魑魅魍魉还未涌来,暂时清场的祭台上,狼族兄弟却又剑拔弩张地对峙起来。
“哥哥,我千辛万苦地找你,你的心里,却只有这个异界来的蠢货。”
华炀的双刀上火焰渐渐熄灭,他的耳朵垂下来,竟带着几分委屈,
焕的神情依旧冷冷的,不知是不为所动,还是压根儿没听懂弟弟的“撒娇”,只开口道:
“是你,在祭祀上动了手脚。”
焕并没有采用询问的语气,只是一句陈述,平稳而冰冷,如同他指向华炀的剑。
哥哥毫不留情面的态度让华炀微微错愕了一瞬,失望、不甘与震惊很快化作唇边一抹讥笑:
“呵,没错,就是我,真不愧是与我一同长大的焕哥哥呀,对我真不是一般的了解呢。”
华炀止不住地冷笑着,手上的双刀腾地升起红焰。
“那么哥哥,你一定能猜到,接下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这个蠢货的。”
炽烈刀的火焰速度惊人,冰晶的护盾也是顷刻而成,电光火石之间,呆坐在地上的凌寒还没来得及闭上眼,面前便竖起一道坚冰。
只是轰然一声,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到刀刃刺进血肉的轻响,随即有个人身,重重地倒在地上。
同样的两个黑衣人,一个浴血倒下,另一个握着染血的刀柄拉起地上人的银发,笑得肆意而张狂:
“哈哈哈,哥哥,万万没猜到吧,”
华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被手足兄弟伤害的滋味如何?嗯?!”
华炀一刀再捅进焕的肩头,焕闷哼一声,硬生生憋住了胸口翻涌上来的鲜血,极力控制着坚冰的护盾不让它坍塌,任凌寒在后面大吼大叫,也不让他靠近一步。
“啧啧啧,看看我的焕哥哥是多么护着这个废物神官,真是感人至深。”
华炀一脚踩上焕握紧的手指,深深地碾进土里。
四周魑魅魍魉的嘶吼很快聚拢而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华炀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头顶,俯身在焕的耳边说道:
“真可惜,不能陪着哥哥在这里看好戏了。这一世的司灵君,大概要被万鬼挖心,死无全尸了呢,哈哈哈!”
说完,华炀松开焕的银发,转身化作一匹巨狼绝尘而去。
倒下的焕支撑不住咳出大口鲜血,护盾轰然崩塌,凌寒手脚并用地爬到焕的身边,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身上蓝色雅衣,覆盖在焕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祭台上空也开始飘落魂烬,熔化在凌寒的肩头后背上,疼得钻心。
焕抓住凌寒为他披衣的一只手,用力往旁边一推,吼道:
“快走!”
只是他失血过多,推人没什么力道,吼人也没什么威力,凌寒不管不顾地把他半抗在肩头,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英雄呢,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情况……”
凌寒边说边环顾左右,不经冷汗湿透了后背,
“我看眼下这情况,我们怕是谁也走不了了……”
数不清的凶灵已经近在咫尺,凌寒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们隐藏在黑雾里扭曲的面目,闻到他们嘴里令人作呕的恶臭。他一把扯过焕手里的冰雪长刀,因为焕重伤的缘故,这把原本千斤有余的重剑现在只剩不到十分之一的厚度,饶是如此,凌寒拎起来也喘了口气,他把搂着焕的手再紧了紧,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压散了。
他大喝一声,挥剑砍向最近的一个凶灵,被劈成两半的大脑迸射出恶臭的脑浆,喷了凌寒一脸一身,他顾不上恶心了,因为更多的凶灵已经接踵而至。
凌寒凭着一股子热血上头再加上身体的应激反应,勉强支撑着砍了几个怪,就完全使不上力气了。他的双手双脚都挂着凶灵,这些凶灵用尖利的獠牙刺进血肉里,即使焕用身体护在他的胸前,也是杯水车薪。再无还手之力的男孩跪在地上,努力让身体不要压在焕已经受伤的身子上。
越来越多的魑魅魍魉想加入这饕餮盛宴中,已经得手的凶灵却死死不放,黑影互相撕咬争夺,混乱不堪,反而给了中间重伤的二人稍稍喘息的片刻,但凌寒清楚,也就在片刻之后吧,自己和焕,大概就死无全尸了。
“大狗,我前世好歹死得如夏花般绚烂,这一次咋这么衰,死得零件都不齐,咳咳……”
凌寒咳出一口血,溅了几滴在焕的脸上,他伸手轻轻拂去。抹去了血污的狼王银发如雪,眉目刀削斧刻般精致。
“我说大狗,你看你生的这么好看,怎么是个面瘫呢,”凌寒故意流里流气地挑起焕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就当是我的遗愿了。”
凌寒只是想临死前再嘴贱一把,没想到那张被冰冻了五百年的俊脸,竟真的溢出了一个笑容。
眉眼弯弯,嘴角浅浅上扬,虽然淡的不能再淡,短的不能再短,但,他的大狗,真的笑了耶!
凌寒愣了一愣,接着仰起头哈哈大笑。
“哎呀哎呀,这下子死而无憾了。”
他看着黑沉沉的头顶,心满意足地闭上了那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
第20章 第二十章
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无处可逃的时候,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耳畔魑魅魍魉恐怖的嘶吼声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只有一阵空灵婉转的琴音,和这混乱不堪的现实格格不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丝丝缕缕地绕上来。
凌寒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吧,只是回光返照不是应该重现自己这辈子最难忘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给他这个糙宅男配上一段儿不染人间烟火的仙乐!?
就在凌寒诧异的当头,几声异常不和谐的杂音穿插进来,似笛非笛,似萧非萧,千回百转,乱七八糟,把好好的仙乐搅得都快走了调。
这似曾相识的魔音把凌寒从“回光返照”的臆想里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只见周围那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凶灵,此刻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一般,动作呆滞、行动缓慢,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
身边的焕又变成了小狼的形态,毛茸茸的一团,一动不动地缩在他的衣服下面。
凌寒将就着用雅衣将小狼裹起来抱在胸前,艰难地从恶臭的凶灵堆里寻找着缝隙。他身上的伤口流着血,凶灵虽然行动迟缓,但对他的欲望却一点不减,尽管凌寒小心又小心,一路上,还是被凶灵抓了几爪子,又添了几道伤口。
随着乐音的方向越来越近,凌寒心中也明白了起来。看来,那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小屁孩还是有几分意气的,这云间国的皇族逃的逃,散的散,他居然还带着鹤幽来救自己。
又挤出一层凶灵,果然瞧见了坐在残垣之上的鹤幽,他束发的木簪不见了,长发披散下来,一贯柔和如光晕般的眉目此时带着几分清晰的凌厉。古琴横于膝上,他横扫几音,周围的凶灵再次顿了顿身形,最近的几只,甚至在琴声的威压下跪了下来。
看见狼狈不堪的凌寒出现在眼前,知之张嘴就要嘲讽几句,却不料他的调子本就吹在走调的边缘,这么一走神儿,调子就彻底走偏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破绽,正好让知之脚边儿的一只凶灵抓住了空当,一爪子就挥向小屁孩的小脸。
这么近的距离,抽弓也来不及了,知之慌不择路的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个踉跄,背抵在灰衣的胸膛上。
古琴余音未绝,鹤幽一手环在知之的腰上,一边拉起他握着尺八的手,凑在唇边,苍凉的音符与古琴音严丝合缝地对接在一起,凶灵的利爪堪堪停在了知之煞白的小脸面前,就被琴音的力道扭成了麻花,随后整个黑色的躯体都绞成一团烂泥,倒在地上动弹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凌寒抱着小狼,踢了踢地上的“烂泥”,再看了看缩在鹤幽身边的知之,笑道:
“哎哟,小屁孩,平时怼我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这会儿一脸小媳妇样。”
知之气的满脸通红,吼道:
“你这像从屎里面爬出来的废物神官,还有脸说我!”
鹤幽环在知之腰间的手拍了拍,示意他少说几句。
“哼!”
知之别扭地把头扭到一侧。
鹤幽朝凌寒拱手一拜,抬手抚过凌寒流血的肩头,琴萤在他的指尖飞舞,丝丝清凉渗透进肌肤,凌寒慢慢觉得伤口疼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时凌寒才注意到鹤幽的身体竟然有了实形,不再只是一团虚影。
他抓起肩头的那只手看了又看,惊奇道:
“鹤幽,你进化了!?”
知之啪地拍开凌寒拉着鹤幽的手,插进两人中间,道:
“你懂个屁!这是因为鹤幽解除了封印,如果不是鹤幽琴法力全开,能制住这些怪物?你个废物早就被啃得渣渣都不剩了!”
“鹤幽,既然你这么厉害,干嘛一直封印着自己的力量?”
凌寒不解地问道。
鹤幽揶揄地垂眸看着知之,小屁孩的耳朵尖飞起一点小粉红,神情颇不自在地左顾右盼。
知之的神情把凌寒的好奇心挑的更大,正想抓着他问个究竟,顺便逗一把,远远地,传来一声沉重的轰鸣,地面剧烈地上下震动,好似远方有什么巨大的山体坍塌引起了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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