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楼外的天空,云朵越聚越多,楼内的光线越来越暗,远处隐隐有夏雷的轰鸣声传来。
“唰——”
一道闪电划破夜幕,撕开楼内的阴暗,带来短暂的光明。
借着刹那雪亮光线,阮洋快走几步握住应书怀的手腕,才觉得安心几分。投在墙上的四个影子被闪电照得忽闪忽闪。
等下,四个?
阿强是没有影子的!
阮洋眼角余光瞥向墙面,借着短暂的闪电光亮,再数了一遍。
一,二,三……四!
后头跟着的老沈身后还有个稍纤细的影子!
雷声轰隆,楼内恢复阴暗。阮洋的脊梁骨却僵直得无法动弹,拽着应书怀手腕的手被反手握住。手掌干燥而有力,瞬间驱散了阮洋骨子里的冰冷。
“唰——”
又一道雪亮的闪电。
纤细的影子头发暴长,张牙舞爪地铺散开来,直朝老沈的影子绞去。
阮洋猛地转身,胸前玉铃铛飞速旋转出的金色咒符,如离弦的利箭射向暴长的发丝。气势汹汹的长发好似被烈火焚烧,骤然扭曲萎缩。
老沈反手打出张咒符,影子从墙上被撕下,席卷起一股强烈的阴风迷住三人的视线。闪电已过,楼内恢复无边的阴暗和森寒。
“老沈?”阮洋试探地唤了声。
“老头子没事。”老沈应了句。
左臂被拉住,阮洋松了口气,驱动玉铃铛的光亮向左边照去:“老沈,刚……啊!”
玉铃铛发出的碧色光亮照在一张双目翻白,直勾勾贴近阮洋的脸上,衬得整张脸更加青灰。
“周天师!”
与此同时,整座许兰楼灯光乍然亮起,灯火通明。阿强从墙里飘出来:“老子开的电闸,不用谢!卧槽,姓周的怎么在这里!”
周天师全是眼白的眼睛弯弯,抬手掩唇,轻轻笑出声来,是娇媚的女音:“他想螳螂扑蝉黄雀在后,没料到栽了个大跟头。”
“傻/屌天师,就知道他俩没安好心,拿我们作饵!”阿强不满地骂道,对于许兰又上了周天师的身摆明了不想管。
阮洋眉间凝重,吴天师肯定在附近,不知要出什么阴招。现在是又要防着人,又要防着鬼,心好累。老沈蓦地掏出个布袋往前一抖。大把的香灰一股脑地撒在三人周边形成一个圈。
一个男人的脚印仓皇地在香灰上留下一串逃跑的痕迹。
老沈没什么慈心,甩出张引雷符:“急急如律令,破!”楼外大作的雷电从天直劈而下。脚印的主人吴天师当下顾不得隐身术,拔出桃木剑一挡。雷电是被挡开,人也暴露了。
被许兰上身的周天师愉悦地笑开,十分满意看到这样两厢内斗的情景。吴天师见情势急转而下,立马跪下讨饶:“大师,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师高抬贵手,放过小人一把。”
老沈视如敝屣:“修道者,先修心后修身。心不正,道不正,终会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就要好好给你上一课!”语毕,抬脚直接踢翻吴天师。阮洋觉得老沈是在报复之前吴天师鼻孔看人的态度。
别看老沈一老头,出脚毫不软弱,正中吴天师心窝。吴天师飞出去,把搁在墙角的兰草盆栽撞了个破碎。一截沾染泥土的白骨滚了出来,看样子像是人的腿骨。
阮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抢先将腿骨抢在手里,点着扑上来的周天师,逼得他不得不顿在半路:“别动!锁魂阵锁魂也锁尸身。你与你的尸身失去了感应,也急着找吧。”
周天师目露狰狞,依旧是婉约的女声,却变得狠厉起来:“你懂那种被困在黑暗里度日如年的折磨吗!你懂那种被心爱人背叛的蚀骨之恨吗!终于能重见天日了,这仇怎么能不报!把我的尸骨还给我,否则你们一个都别想踏出这里半步!”
阮洋见周天师周身黑气慢慢缠绕而出,无瞳之目开始发红,女鬼已成厉鬼之相。一般的鬼魂只有在沾染人命后,因增加的业障和戾气化成厉鬼。张毅还没有嗝屁,女鬼哪里又夺了人命?难道这就是锁魂阵出纰漏的原因?
阮洋捏着白骨敲打在掌心,示威地就要打折这截白骨:“把尸骨交给你,你也不会放过这里的人吧。”
许兰不再伪装,直接利爪杀向阮洋的脖子。因许兰附在周天师的身体里,老沈投鼠忌器,不敢用杀招。周天师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罪不至死。
阮洋灵活躲开,扯下玉铃铛。玉铃铛在阮洋掌心叮铃铃作响。正要唤出金色咒符拧为金鞭时,忽然气力一松,玉铃铛猛然哑巴,落回阮洋掌心,而许兰的利爪已经冲到眼前。
老沈一急,却有人比他更快。
许兰的利爪离阮洋眼球只有一寸距离时,被横空伸出的手掌牢牢钳制住,不得往前半分。许兰惊异看向一直毫无存在感的应书怀,只觉得魂魄被烧红的烙铁灼烫了一般,生生受着一寸一寸炙烤的疼痛,却无法动弹一步。
应书怀微低了身子,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谁放你出来的?”
“没……没有谁……”许兰此刻才感到恐惧,震颤得魂魄要被迫飞出周天师身体。可是应书怀根本没给她稍稍溜开的机会,手上微加力度,让许兰觉得身处炼狱,耳边是百鬼哭嚎。
应书怀瞳孔中倒映出许兰颤栗不已的渺小,指尖骨节咯咯作响,冷峭的话语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捏得许兰魂飞魄散。
“你们喜欢把事情往狠里做,我不一样,我只喜欢把事情做绝。”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应教授该立马压了小暖阳请按1,
觉得小暖阳该赶紧睡了应教授请按2,
觉得098要快更请按3,
什么都不想按的,夸我就好~
第26章 棺材房子08
楼外雷声轰鸣了半天,也不见有雨落下。
灯光从侧面照到应书怀身上,以他高挺的鼻梁为界,脸庞一半沐浴在光明下,一半隐藏在黑暗里。透亮的镜片下,眸光凌冽,让许兰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迟疑地作最后的挣扎:“你就不怕碰上狠角色?”
应书怀唇线似乎有向上扬的趋势,眼中偏又让人感不到丝毫笑意:“试试看。”
许兰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说他路过这,可以帮我脱困,但要我祭祀生魂给他。所以……”
这就是许兰从冤魂变成厉鬼的原因。老沈捏一张镇魂符狠拍在周天师额头上,又一张驱邪符打在周天师胸口。周天师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背脊猛地向后一拱,一袭红裙的许兰飞出跌在地上,魂体半透明。
应书怀还在脑海里筛选狠角色的人选,旁边一道阴影向他倒过来。应书怀立即将捏着的周天师往旁一扔,托住两眼微闭的阮洋。刹那惊慌下,棕绿色瞳孔放大,仿佛上辈子阮洋倒在自己怀中的剜心痛感又突如其然温习了一遍。
原本清凉的指尖变得更加苍白冰冷。一手捧住阮洋的脸在胸口,薄唇贴着阮洋的额头,语无伦次:“我不允,你不能走。”丝丝紫气从应书怀的唇角溜出,渗入阮洋的额头。
阮洋偷摸摸眯开一只眼,狡黠地瞟了眼贴在自己脸上,痛苦地闭上眼睑的应书怀,又朝阿强飞了个得意的眼风。阿强回敬了个无语的白眼,不忍直视地撇过脸去。
老沈刚把许兰收进他的破口袋里,回头就看到爱徒直接瘫了。疾步过去,搭在阮洋的脉搏上,捻了捻胡子,皱眉了半天,毫不犹豫赏了装死的爱徒一个爆栗:“臭小子,给我麻溜滚起来!诈死也诈死得像样点。脉搏有力,离死还早!”
如坠十八层地狱的应书怀猛然睁开眼睛,盯着怀中人强忍着笑的贱样,浑身寒意迸发而出,痛苦悔恨的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冷漠地将双臂一松,不管阮洋“噗通”砸在地上的脑袋,挺拔地立在一边,望着窗外俞发激烈的电闪雷鸣。
那眼神,裹挟着仿佛要操纵着雷电将天幕撕开的寒意。阮洋脖子一缩,甩开这些雷电要劈在自己脑袋上的错觉。
阿强幸灾乐祸地飘过来,窃窃私语:“小暖阳,你作死作大了。完了你。”
阮洋这才有玩笑开大的后知后觉:“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容易被唬弄?”
阿强轻拍阮洋的肩,虽然手直接穿进阮洋的身体,意味深长:“关心则乱。”
一步一步挪过去,阮洋越靠近应书怀,越觉得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冰冷,伸指戳了戳应书怀的胳膊,想去牵他的手:“喂,你不会生气了吧?大老爷们的,怎么这么经不起开玩笑。”
应书怀身形不动,面对阮洋的示好,插在口袋中的手没抽出半分。
“刚驱动玉铃铛时,确实感觉力气有点接不上,真的有点头晕。你抱了会才缓过来的。我哪知道你反应这么大,就跟我要是死了,你下一秒直接殉情一样。你当时不会真的这……”
应书怀利落地转身面向滔滔不绝,毫无悔改之意的阮洋,冷声打断:“如有下次,我会真的让你瘫得起不来。”
阮洋望着应书怀离开的背影,与八卦听墙角的阿强抱怨:“应教授真古板,真把他惹火大了,气得想把我打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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