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离歌 (薛文几)

　　因为从来也没发生过危险，所以在经历最初的鸡飞狗跳找人计划后，众人也就作罢，用根十米左右的绳将他与队长系于一处，也就方便找回。

　　……

　　今日也是，众人刚开完一个蚌壳，转眼万俟镜就又不见了。

　　大家收拾完工具而后归于一处，一同顺着绳子找到万俟镜——果然又直勾勾的盯着身体正下方。

　　“嘿，回神了。”

　　队长上前拍了他一下，而后万俟镜并未像以前一样回神，而是清醒的面朝大家。

　　“这里……有东西。”

　　他说话吞吞吐吐，但是众人却眼睛放光，纷纷掏出工具准备回家之前再干一票。

　　众人上前，但是万俟镜却退后。

　　队长随后发现他的异常，先喝住众人。

　　“这里……可是有什么危险？”

　　万俟镜摇摇头，又点点头。

　　大家都糊涂了。

　　“应该没有危险……但是却很诡异，没来由的诡异。”

　　队长与几个老的队员四下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答案。

　　“开！”

　　几人又是开工，没一会那个巨大的蚌壳便被起开。

　　里面果然是一具珠尸。

　　第73章

　　南海鲛人族内

　　族中议事厅兼万俟麟寝宫内，所有长老正在此处商议。

　　“我觉得咱们就派出一个代表，然后去和人类商谈。你们看，咱们这些鲛人，除了能挤出来两颗泪珠子值点钱，剩下啥也不是，根本不值当他们来跟咱们打一架对不？毕竟咱们又不是在二十几米三十米的深度，这个深度他们要想够到咱都困难。”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些人真的是来找咱们麻烦的吗？”

　　万俟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是来找麻烦的他边朝歌难道沙漠那边刚打完胜仗，万里迢迢气都不带喘的就急赤白脸来咱们南海度假看风景？……咱就当他有病，看风景也用不上出动一级战舰啊！”

　　众人沉默，万俟驷环视一周，见没人搭茬于是继续说。

　　“……你就更别提最近时常能看见鬼鬼祟祟的生物在村口徘徊了，我觉得东海一族应该和这事脱不开关系，咱们尽量别和人类起正面冲突，最后让东海的渔翁得利……依我看，咱就跟那姓周的身上栓几个鱼漂，然后塞俩分水珠让他自己飘上去得了。”

　　万俟驷说罢众人纷纷点头。

　　万俟麟却不以为然。

　　“该谈还是得谈，咱们就先这么准备着，问问上面人类啥意思，能解决了皆大欢喜，也让阿镜这个犊子老老实实干点正事，”众人点头，万俟麟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下万俟驷，“咳，那这里，咱们人话说的最好，又跟那几位都是老相识的，就主动揽一下活？”

　　大家再次沉默——只不过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万俟驷身上。

　　“……等会，都看我干嘛啊？”万俟驷一脸惊恐，这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不是这时候用的吧？“我为咱鲛人族出过力！我申请让老海龟替我去完成这件事……这上去了还能有活路？我这脑袋现在可是万两金。别跟我说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关节可不好使！”

　　众人憋不住，齐齐的笑出来，万俟麟也终于不绷着转而无奈的摇摇头。

　　“说这话就是为了吓唬你，谁让你当初帮着阿镜胡闹把人家孩子弄水底下来的？”

　　屋内终于一改沉默，转为一片祥和。

　　正在此时亲卫来报，说采珠队发现了珠尸，已经标记了地点，问族长要不要过去。

　　因为亲卫说此话也没避人，所以一屋子的长老都被好奇吊足了胃口。

　　“‘珠尸’？走走走，一块看看热闹去，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众长老游出门，看到一名采珠队队员正在门外等候，看见万俟麟等众长老倾巢而出着实有点惊讶。

　　“族长，长老。”

　　采珠队员对几位行礼让万俟麟托手制止。

　　“具体情况？”

　　那名采珠员快速立直身子，向族长报告。

　　“又是阿镜发现的……现在队长他们正在珠尸附近等待诸位，为防止海水对内里的破坏我们已经重新关上蚌壳，等族长过去查看后定夺。”

　　万俟麟点点头，对身后众人交换了个眼神。

　　“既然诸位都这么清闲，那就一同去看个奇景吧。”

　　他们一路前行，终于来到蚌墓。

　　蟹祖和万俟镜正在最外围等候。

　　“族长来了？那就走吧……想我老头子也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珠尸了，今天总算又能开眼，”蟹祖挥舞着自己的大螯，高兴之余还不忘在万俟镜的鱼头上面敲一下，“这傻子果然还是有几分用处的，没有白白浪费粮食，实在可喜可贺。”

　　万俟镜在旁边随着水流无意识的漂流，看起来十分心不在焉。

　　蟹祖率先开路，鲛人族的众人纷纷跟上，单独留了万俟镜并万俟驷二人。

　　“小子，有你的啊，以前都是跟我扮猪吃老虎呢？”

　　万俟驷对万俟镜的感情向来是又爱又恨——自己本身恨他牙痒痒，但是因为巧娘的关系自己又不能不管他。所以他万俟驷，堂堂一个长老，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擦屁股，还得帮他洗干净，还得用襁褓给他裹起来然后抱着唱摇篮曲……

　　跟养个巨婴也差不多了。

　　万俟镜倒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周围人添了多少麻烦。他虽然对大家的付出有感恩之情，但是因为到底是孩童思想，所以还没进化出来“知恩图报”的后半截。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刚来学采珠的时候感觉也不是很敏锐而是似有若无，但是最近在蚌墓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可能因为宝物密度增加所以这种‘感觉’也越发精进。”

　　万俟驷的眼睛睁得老大，觉得自己和万俟镜简直要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这种话简直不敢想象竟然出自万俟镜！

　　“可以啊，不仅采珠有进步，竟然连智商都大涨，说明这块对你来说简直是个宝地，将来把家搬到这附近来好了，没准有朝一日你做着梦都能梦到珠子，梦游顺便就把珠子拿了。”

　　“我觉得这样不行，在这时间长了怕是会产生幻觉……驷爷等等我！”

　　“我这不是带着你一块走呢吗，你看蟹祖那么鲜艳的大壳子都快看不见了，抓紧跟上！”

　　“不是，您，那您别拽我尾巴啊！”

　　……

　　两人一路前行，终于赶上前面的大部队。

　　眼前巨大的蚌壳已经被重新起开。因为身处蚌墓的中区深区交界，所以周围放眼可见的蚌壳皆是直径两人身高大小的，且大多已经石化，所以盖子在打开的一瞬间便早已断裂，就算再盖上也就是仅仅“盖上”而已。

　　万俟镜偷眼看前面诸位长老正在对面前的珠尸双手合十行礼，自己也有样学样。

　　礼毕，万俟麟指挥众人按照曾经族内书籍上的记载一步一步的行动：

　　先是小心的，尽可能不伤害“珠尸”本尊，将尸体与壳体分离；

　　然后是把尸体放在一边，两三人掩住口鼻进入墓室内查看，有无古籍或者壁画文字的记载；

　　最后是在墓室的各个角落将随葬品收集好，只取走一两样，而且这一两样通常不是变卖而是放在族中作为镇族之宝——剩下的通过简单清洗放入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箱子之内，作为对打扰墓主人的赔礼。

　　……

　　南海鲛人族的人一边忙碌着，蟹祖便在一边打量那个珠尸。

　　“奇怪……真的奇怪，这个娃娃，我咋觉得那么眼熟，”蟹祖围着珠尸转了好几圈，但是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毕竟他活的太久了，“我之所以喜欢你们族，是因为你们不会对蚌墓产生过分的破坏——这要是别族人，估计早就把珠尸拿走卖钱去了。”

　　万俟麟负手称是，眼睛余光不住的往万俟镜这边飘，发现后者又不知在发什么呆。

　　干活的人很快出来了，开始跟万俟麟汇报。

　　“看起来是曾经的某族祭司，而且是‘圣女’——但是怎么会有雌性鲛人呢，这不过是个长相清秀的普通雄性鲛人罢了，”他目光落在一边的珠尸身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神色，“而且好像‘圣女’是一胎双生，这个似乎是‘姐姐’，刚巧了是鲛人，就是不知是东、黄、南哪一族的先祖。”

　　万俟麟转身朝那珠尸望去，心中不由得也泛起同情。

　　他知道远古时代的血腥凶残，几方霸主都是掀起过整片海域战争的枭雄——自然这个“姑娘”肯定非自愿，而是作为陪葬而埋骨。

　　对于他们海洋生物来说，虽然能葬于蚌群应该是无上荣耀，但是他相信，若是可以，这个“少女”肯定愿意葬于亲人身边而非这诡异的“蚌墓”。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