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离歌 (薛文几)

　　……

　　是夜。

　　边朝歌在自己的帐篷中手抱头静静的躺着思考，无数遍的反复琢磨两日后的计划。

　　已经是深秋，能幸存到此时的蝉虽然算的上生命力顽强，但是声音却也开始气若游丝。

　　边朝歌叹一口气，翻了个身，烦躁的根本睡不着。

　　此时帐外传来暗卫的声音：“边将。”

　　边朝歌于是坐起身，跟帐外之人沉声说“进来”。

　　暗卫掀帘而入。

　　“边将，萧将来信。”

　　“掌灯。”

　　暗卫把信递给边朝歌，自己从怀中掏出暗隐司特制的小型照明棒，在剑鞘上一划便着起微弱的火光，虽不十分明亮但是却能看清书信上的字体，也不会忽明忽暗——而且坚持的时间较火柴长出三四倍的时间，大家于是用的十分顺手，在暗隐司内部十分流行。

　　边朝歌“呵呵”一笑，调侃竟然把“小火”带了出来，搞的暗卫不好意思挠挠头。

　　信上写的东西却让他飞快的收起笑容。

　　“徒弟，皇上身体恐有隐疾，未免夜长梦多，完事速回帝京。”

　　边朝歌仔细把纸条内容读了好几遍，然后就着暗卫手上的火光将其燃尽。

　　他就知道老师在和那位演戏——恐怕萧擎这回出宫也是二人早已安排好的，不知道此刻在哪完成皇帝交代的秘密任务吧！

　　边朝歌坐在床上，手撑着床沿思前想后，决定不能破坏老师和圣上的计划，让父亲知道此事——恐怕此时父亲身边已有诸多眼线。

　　他又想了回，知道今晚怕是睡不成了，于是起身披甲，出帐朝明渊为掩人耳目的“帐篷”走去……

　　南海水下

　　南海鲛人族内

　　几位长老同万俟麟正在族长住处商议。

　　“最近岸边似是不太平，大厡水师似要出动。”

　　万俟源说着。

　　他本就脸黑，结果因为这没完没了的糟心的消息，一天天越发的阴沉，那张本来有几分英俊的面庞现在看来简直像个锅底一般。

　　几位长老都沉默了，万俟麟的儿子见这情形，试探性的说道。

　　“难道可能是单纯的人类战争？”

　　万俟驷摇摇头出声反驳：“不会。我虽然很久不出海面，但是和各族的贸易往来还在继续……别族探子曾提醒我，说最近频繁的看见东海一族的鲛人在附近活动……”

　　众人又是沉默。

　　“若他们是来找人的……便使个借口把阿镜支开然后把人放走吧。”

　　万俟麟最后棺盖定论。

　　看来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

　　此时，正在气室中假寐的周傕在黑暗中猛的睁开眼睛。

　　昨天晚些的时候，万俟镜又跟着族内的采珠队出发了——所以留他一个人在此。

　　前一阵他因为神经衰弱所以让万俟镜把那几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拿走了，换了几个小一点的放在离床很远的地方，所以屋内的亮度骤然下降。

　　他感受到了边朝歌的存在。

　　他来接自己了。

　　第72章

　　边朝歌来到明渊和亲卫的帐子，连通传一声都没有，直接大喇喇的掀帘而入。

　　“明族长，我们可否提前一日进攻？”明渊和亲卫两个人不出所料在帐中盘着腿坐于两个木桶之内，一点也不避人耳目，“哟呵二位大人，这种时候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泡澡，鄙人佩服！”

　　明渊抬眼扫了他一眼。

　　“提前事宜，我族倒是无妨，但是人类士兵却不一定可以，边将请回。”

　　边朝歌转身到桌边，两臂环抱，身倚桌角做出一个“不给我把事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泼妇架势。

　　“咱们原定的计划就是我们将战舰开到南海一族的正上方，然后由一部分人类士兵下水为你们接应，剩下的主要靠投石还有我们发明的一些在水下可使用的小型炸弹……明族长说，这早两天晚两天差别是不是也不大？”

　　明渊叹了口气，于是从桶中站起了身。

　　“边将军真是比半年前变的不要脸许多。”

　　他转身朝亲卫用谁也听不懂的古怪言语交流了一会儿，后者也从桶中起身领命而去。

　　明渊从桶中跨出站到了边朝歌二人面前——结果瞬间就比边朝歌高了一头还有余。

　　两人这才看见这桶竟然还有一段是深埋地下的……

　　这鱼人族都是这么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吗？

　　明渊自顾到桌边寻了个椅子坐下，边朝歌也便跟着坐下。

　　“边将这个提议，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明渊把衣摆抓在手里然后用力拧干，水便顺着留下，很快莫入土地中，“一来我在陆地上能维持双脚站立而行的时间有限，二来对我族人来说，早一点就能少一分被发现的危险，何乐不为？”

　　边朝歌点点头表示认同，并不着痕迹的往旁边坐了坐以免明渊这“洗澡水”溅到自己。

　　“但是海战，尤其我们是真的潜入水底，同时又要跟人类合作，于是默契便十分的重要，这可不是短时间就能培养出来的，只能尽可能的多磨合——况且明日还有台风，又少一天水边实战，更不能再提前。”

　　边朝歌想了想，只能无奈的摇头。

　　“边将也不用着急，我的线人来报，你的小相好在他们族里过的十分安好，据说那个万俟镜给养的白白胖胖的。”

　　然而……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边朝歌觉得自己简直恨得牙痒痒。

　　这不是提醒他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没有尽好一个当家主的责任吗？

　　就应该铸一个金屋子，然后把周傕这个小妖精关起来——边朝歌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古代帝王们金屋藏娇的心酸。

　　“明渊族长没必要阴阳怪气，我一时疏忽，让我家内子受屈，”边朝歌皮笑肉不笑的朝着明渊反问，“倒是明族长，一开始说让我留万俟镜狗命，现在又说其他族人也尽量放过？”

　　明渊却一改往日的帝王从容，转脸直视边朝歌的双眸一字一顿。

　　“是，与其大发慈悲直接另他们肉体毁灭——倒不如发挥最大的价值，顺手送他们去地狱一遭。”

　　边朝歌被明渊这语气中的阴霾惊诧，着实一愣。

　　“看来明族长还是个审讯高手……这场水战打完后边某人倒是想讨教一番。”

　　但是明渊却摇摇头。

　　“我们每个人有不同的肩负，但是边将却不需要和我站在同一立场……”

　　“其实我也希望这恶法，有朝一日终能找到别的方法将他替代。”

　　边朝歌眼见着对话往玄之又玄的奇妙方向进行下去，所以他赶紧问了自己心里一直存在的问题——为什么明渊对万俟镜如此渴望？

　　明渊微微恍惚了一刻，声音如以往一般沉稳——但边朝歌却注意到他碧蓝的眼眸波光流转。

　　“因为这孩子天生对珠子有感应——而且也是产珠子的好苗子。鲛人好珠，仅此而已。”

　　边朝歌有点无语。

　　这种情况就是，你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是却隐瞒了真话中最重要的部分……导致其他能宣之于口的东西可有可说，说与不说并无区别。

　　如此，边朝歌与暗卫便告退。

　　边朝歌回到帐内，心情却更是烦闷。

　　萧擎的纸条让他内心无端升起不祥——但是周傕这边又不能再等。

　　他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要紧的事才能让萧擎此时离开帝京，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他愿意相信皇帝和老师两个人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

　　边朝歌脱下衣服躺回到床上，虽然走这一趟依旧没有实质进展，但是却奇异的治好了自己的失眠症……

　　他飞速坠入梦境。

　　南海

　　蚌墓

　　南海族采珠队正在辛勤的劳动着。

　　然而他们劳动的内容不是采珠，也不是挖掘——而是又一次的救万俟镜于水火。

　　要说也是奇怪了：自打这万俟镜加入采珠队，虽然一开始是笨手笨脚吧，但是所有人却发现每日采珠的效率着实升高。往常三五天能采到的珠子，现在已经一天之内就能纳入囊中。

　　所以这些精壮汉子对他可谓是又爱又恨。

　　他们从一开始的外中两区，终于开始往深区试探，而且最近收获的频率越来越高，往往能在万俟镜的带领下直奔宝珠所在的地方。

　　众人在劳作之余曾经问过万俟镜为什么能准确的找到宝物，万俟镜抓头挠耳直到把自己一缕秀发号下来都没头绪。

　　“就……就感觉啊？”

　　众人只得作罢，然后不情不愿的承认此人天赋。

　　但是天赋是利处，却也是利刃。

　　万俟镜不知道为什么，经常能吸引到蚌群中的神秘生物，然后突然消失……虽然最后都是有惊无险，经常是众人找到他的时候他站在一片蚌群中央不言不语也不动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身下的漆黑蚌壳，但是若是被人拍一下肩膀或者吓唬一下便会找回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