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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总想宰我祭天 (水月六华)


  刘柏摇头:“大将,你胡说什么,你不过挨了一刀,不严重的,敷上药就好了。”
  “刘柏,你告诉我,那把白玉匕首,究竟有什么机巧。”苍碧兀自道,“连云不会想杀我的,匕首没有刃口,也不疼,他想做什么?”
  苇荡再次被拨开,胡人箭士搭弓上弦,瞄准苍碧后心,射出。
  “大将,胡军又来了。”刘柏摊开手,迎向箭簇,噗一声轻响,弓矢入肉,穿透手掌,他手往侧边一甩,长箭刺出部分堪堪划过苍碧后背,冲劲之下,把刘柏带得摔倒地上。
  “刘柏!”苍碧抱起刘柏,仓皇欲逃,刚踏出一步,一柄长刀迎面砍来。
  苍碧俯身闪过,一推刘柏后背:“快走,我拖住他们!”
  “大将,不!”刘柏望向一侧,苇荡涌动,他眼中亮了起来。
  苍碧挡住长刀,另一名刀兵又杀出,喝骂着横刀而来,势将苍碧砍成两段。
  “走!”苍碧绝望地闭上眼。
  电光火石间,铿锵两声巨响,任何痛楚都没有袭来,压在手臂上的力量松了,苍碧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只见曹飞虎岿然立在暴雨中,手执长刀,血从刀尖混着雨水滴下,在他脚边,倒着两个胡兵,被切断了颈项。
  苇荡中,躁动声越来越近,曹飞虎拾起胡兵长刀,一手一刀,挡在身前,护着苍碧后退:“马在苇荡外,快!”
  苍碧失血过多,双唇毫无血色,在刘柏的搀扶下,拖着脚步往外围走,芦苇丛高大厚实,将蛰伏的敌人掩盖,瞬间又有四人不知从何处杀出。
  曹飞虎一刀解决一个,刘柏发狠折了插在手上的箭矢,抢过苍碧长刀,一个旋身,小小的身躯竟一招将两名高大士兵放倒。
  “小子,好样的。”曹飞虎夸道。
  三人且战且退,终于突出重围,曹飞虎吹起口哨,一匹战马飞奔而来,他背起苍碧,把刘柏扣在身前,手一勒缰绳,翻身跃上疾驰的马匹,动作一气呵成,甚至没有让马蹄缓下半分。
  骏马驰骋,不消片刻就将穷追的胡兵步兵远远落在后方。
  苍碧晕了过去,坐在马后,险险将要滑下。刘柏两手从曹飞虎腰际伸向后头,牢牢拉住苍碧戎装,布料破裂声响起,他怒吼道:“停下!他要摔下去了!”
  曹飞虎喝停马匹,离营帐不过数里路了,便把应急伤药扔给刘柏,让他扶着苍碧坐在马上,自己牵马朝营中行去。


第83章 诡诈细作与惨淡师将 十一
  微不足道的小战大获全胜,士卒们三五成群,吹牛扯淡,不知情的还当是战神下凡,一马一刀就掀翻了整个胡虏军团,其间还掺杂着不绝于耳的责骂。两大将领均不再营,看不惯李琦的一方势力以旅长为首,大言不逊,直白批判师将弃战不顾,甚至要求李琦归营后,以军法相待。
  “大将尘埃落定后方才离开,何来其战不顾?”斥候怒目反驳。
  “离开?我看是打怕了,莫不是逃了吧。”一名卒高长声道
  “别血口喷人,毁我大将英明!”
  “你们这帮狗腿子也该看明白了吧,李琦英名个屁,不就是个为了娈童,弃置兵士的龌龊东西。”
  两方士卒争执不下,怒骂不断,不知是谁一拳挥在自己人面上,一时犹如往热油里滴了冷水,炸了个七上八下,众人拳脚相向,毫无军士气魄地乱斗起来。以斥候为首的一派,多少秉持了李琦的方略,面对自己人,显少人还手,只抬手阻挡,人又不多,很快落了下风。
  营帐前一士卒大喊,终于制止了这场无畏之争:“大将、副将回来了!”
  曹飞虎背苍碧下马:“军医,快!”
  斥候挤开人群,拎着军医抢上去,帮着曹飞虎架起昏迷的苍碧,驱赶众人,辟出一条道,刘柏脚不点地跟在后面,一脸担心。
  “怎么回事?”斥候边走边问。
  刘柏拖着背后小了一半的麻袋,哭着回道:“都是我的错,大将来村里找我,被伏击的胡人偷袭了。”
  “村里怎么还有胡人?”曹飞虎问。
  刘柏:“我不知道……”
  旅长目光亮起,狡黠一笑,长刀带鞘探出,横在刘柏身前:“站住!定是你把胡人引来的。”
  “我没有,我要是知道胡人在村里,哪还会去送死。”刘柏道。
  “把人带下去!好好审问!”旅长高喝。两名士卒立时将刘柏双手架起,往一边拖拉。
  “住手!”
  “住手……”
  曹飞虎与苍碧同时出声,后者虚弱的声音被前者的雄厚淹没,曹飞虎不再说话,却听苍碧低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开口:“我来审,刘柏,你是清白的,我信你。”
  刘柏眼中含着泪花,重重点头。
  军机帐中,苍碧在曹飞虎的搀扶下,坐在将位。军医裁开戎装背部,深可见骨的刀伤展露出来,黑稠的血粘着砂石土灰,肮脏狰狞。
  刘柏跪在帐正中,仰头注视苍碧因疼痛而拧成一团的脸,双手紧紧握拳,拄在地上。
  军医细细给苍碧上药,曹飞虎在一旁一手惦着盆热开水,一手交接置换下的染血白布。一众将士冷言旁观,一人道:“师将该不会是为了护这娈童伤的吧,那可真是污了我中原国大军的脸。”
  “刘柏不是娈童。”背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苍碧冷汗涔涔,眼前问题连篇,只能强行压下在脑中乱窜的莫名其妙的记忆,闭眼咬牙,片刻后,粗略包扎完,他朝军医挥手,“他的手伤了,快治治。”
  军医给刘柏包扎结上血痂的手心,刘柏抿嘴忍痛。
  周遭将士蠢蠢欲动,几乎将他试做苍碧心头肉,似乎只要毁了他,就能让苍碧难堪。
  “刘柏,你昨夜为何去望阳村?”苍碧问。
  刘柏解下身后暗血干涸的麻袋,在逃亡中,袋里的东西散了大半,总还算剩下些,他解开袋子,里面是几块沾满血块的生肉:“兵大哥们抱怨伙食太差,很久没吃到肉了,我就想着,村里应是还有猪牛,便想弄些过来,可惜带不了多少,牛也跑了……”
  苍碧松了口气:“你们还有何要问的?”
  旅长:“望阳村里怎么会有胡兵,是不是你去通风报信的?”
  “这里离村子快有上百里,我一路跑过去,一刻都没敢休息,天亮了才赶到,根本没见什么胡兵。”刘柏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那的,不然借我胆子,也不敢去啊!”
  胡兵驻地据此近千里,今日对战的巡逻队,也距近两三百里,就算与他们通报,加之前往村落以及布阵所需时间,除非快马加鞭,且是御马好手,否则绝无可能赶得上。
  旅长心有不甘,叫了与他同帐的几名士卒过来一一问过,确有抱怨过此事,只能放下这由头,转而从那袋血肉中挑刺。
  他拔出长刀,翻了半天肉块,后边士卒窃窃私语,低声盘算,怎么把这几块肉据为己有。
  “不对!”旅长道,“这是猪肉,可这刀痕不对,哪有人这么杀猪的,这分明是砍人的刀法。”
  碎肉上,伤痕干净利落,却不按体块分布,心口肉附近的位置,有个明显的血洞,显是被一击命中心脏。
  “你怎么杀的猪?用什么杀的?”
  “我阿爸没教过杀猪,我看你们杀人都往心口捅,就想着可能差不多,没想到才一刀,那猪就不行了。”刘柏摸索着裤筒,掏出匕首放在身前,“用这个杀的。”
  旅长:“小破孩一个,哪来的匕首,定是军中偷盗的!”
  不等刘柏辩解,苍碧抢先开口:“这匕首,他来时那天就带着了,是牧民常备防身之物,绝不是偷盗所得。”
  刘柏重重点头:“这是我阿爸给我的!”
  旅长还欲说什么,苍碧低喝:“够了,事情弄清楚了,我最后一次重声,刘柏不是娈童,谁也不许污蔑寻衅。我知道你们对我诸多不满,但大敌在前,无谓的内讧实属不智,待回京后,我会向陛下请示,请求封赏所有士卒,现下就安心守营罢。”
  众将士没讨到便宜,不屑散去,几名士卒趁此带走猪肉,待帐中只余下己方人了,苍碧才长出一口气,垮下肩膀:“他的手,不严重吧?”
  “不严重。”军医道,“大将,不是我说你,你这般帮衬这孩子,先前又如此打压士卒,难免引人不忿。还为了他,伤成这般,实在不是一介守国将领该做的事。”
  刘柏依旧跪着,垂着脑袋,咬唇道:“都是我的错……”
  “刘柏,你起来。”苍碧疲惫地一手支着额角,环视帐中了了几人,“士卒欺凌百姓,我制止。敌军来犯,我迎战,待得战毕,方敢离场。刘柏是军中的一员,无故离营,我自该寻他归来,只是不巧被匈奴伏击。审问刘柏,他虽有过错,但念其是为军士着想,也不算违反重纪,自然不予责罚。我错了吗?”
  “还是我该冷血不顾一切,让百姓受欺侮,放任离散的士卒,任凭军中人行事,做一切他们认为有利于士气的粗狂事?”
  “大将,你没错。”曹飞虎道。
  “大将,你错了。”军医道,“战场是拼性命的地方,不是讲究仁义道德的,有些事必须有所取舍,你保护百姓,秉持中原国仁慈之道,是谓善,但你为了独独一个孩子,将自己置身险地,让数千军士面临失首的风险,是谓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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