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的这一刻，他们从屏幕的世界苏醒过来。
抬头的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一直是半瞎的。
每一日，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视线都停留在屏幕的人，这刻终于用肉眼观看实际的世界，视线的范围是狭窄是真实，是模糊是冷酷。
第57章 第七章 噤聲
“首相是傀儡，特【工公然杀人，FAN对！”
“FAN对活在谎言的日本！”
“当下，你们还沉默吗？你们不打算站出来吗？首相是财阀的傀儡，特【工公然杀人，我们的银行账号给他们把持着！这是我们想要的吗？我们对得着死去的冤魂，对得住自己，对得着未来吗？”
各个显示屏都播放着山田敦子愤怒的脸，他们有一刻，想起了一直提点自己的菊川华子。
新京的警视厅很快派人类来驱赶，电子枪不断攻击者手无寸铁的人类，直播的镜头给穿制服的人类打碎，制服人类却不料天上降下的汽车越来越多，附近的居民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已经逮捕了杀人凶手。你们是未经批准的，请返回去！”
“新厅是上井财阀看门狗！”
众人愤怒的声音推到去滨田区。
一众记者，都一直知道浅川康弘是什么势力支持。他们领着群众包围上井集团旗下最大的春山集团总部外叫喊着：“浅川杀人犯！”
“春山背叛人类！”
叫喊声此起彼落，犹如怒涛。
“如果复制人愿意为人类服务呢？”黒木凌这时又问。你永远不知道个人意志又集体的人类站在关口前，会选择哪一个方向。究竟选择沉默，站在施暴一方成为施暴者，还是选择成为击向石头的小鸡蛋。
“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捣乱，人类恐惧我们，复制人也不会站在我们一旁？”黒木凌纯粹好奇地追问。
问题后，过了一分钟，房间才响起宇田优的声音。
“有。”
“你想过就成了。”黒木凌确认他的说话后，一言不发，机器人帮他取了些莓大福。黒木凌活动后，就爱吃东西，反正再生人怎么吃都不胖。
宇田优伸手过去，黒木凌递给他一个，他们好像在看电影。
实时看着自己挑动出来的事情，感受真的只有窃喜吗？
黒木凌又接过宇田优在冰柜取出的荞麦茶。
“我姐的事，不好意思。”
“没。”
“还有，今天谢谢你。”
黒木凌瞥了眼他，这个宇田优一天到晚就在谢谢他，黒木凌由原先问原因到已经懒得开口。
宇田优拉着他的手，晃着晃着。
“你之前想说什么？”
黒木凌看着愤怒的人群正在跟着制服人拉扯着，又瞟过去宇田优问。
“什么时候？”
“广播打断的时候。”
宇田优想了一想，脸又露出兴奋的神色，又转眼变得纠结。
“没事。我忘记了。”
黒木凌瞥了一眼，说：“哦。”
宇田优站起来，挤在黒木凌旁边，活脱脱一只大型狗只，黒木凌皱眉了下，身却挪开，宇田优搂着他，闻着他洗澡后的体香。
“呯！”
一阵巨响打断了宇田优吻落对方颈窝，黒木凌也给打断，缩开手，只见制服人类不再用水，而是真枪实弹，还用喷射汽车撞向了手上只有手机的人群。
黒木凌挑眉了一下，宇田优登时坐起，皱眉地看着，看着无数个人倒在地上，不断挥动着旗帜示意撤退。
地上沾染了血迹，现场无数个人都在哭泣尖叫，拉动着伤者逃跑。监KONG镜头也给上井强行切断电路、屏蔽讯号，这时屏幕漆黑一片。
宇田优启动了宇田集团的私密JIAN控镜头系统，十分钟后，见到滨田区商业中心街满布血迹，尖叫声浪混杂着无数下枪击声，无数具尸体躺卧在街道上。
黒木凌怔怔地看着，带着入迷的表情。
这种震撼，他没有见过。
屏幕上穿着制服的人类不断殴打向失去知觉的人类，尖叫的人一边撤退，一边挥动着小旗。
镜头的范围只是宇田物业一带，当下只剩下一堆穿着制服的人类。他们脸带紧张，有的是愤怒，有的是内疚，他们沉默着看向脚下的尸体，又听着高级点的军官指挥着广播。
彻头彻尾的公关失败。
似乎石原健二发现了直播杀人一事暴露后，也不打算再来一招软性网络辩护，而是来个真枪实弹。他不但要跟天羽会作战，还要跟矮民作战。石原及一众股东，都对穷苦的“中产” 失去耐性，关起大门，殴打不听话的狗只了。
黒木凌怔怔地盯着尸体，有感十分无聊和费时。
在街尾，有一具尸体，黒木凌认得，是山田敦子。
她更换了一套鲜红的西服，站在人群前愤怒地吆喝着正义，也是长生人第一个被杀鸡儆猴的人类。
监KONG镜头不是导演手上的镜头，画面被电源启动后，就一直映照着不活的景象，黒木凌和宇田优只能看着戛止的画面。
这不是电影，是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宇田优紧紧攥着手，血流出指隙。
过了良久。
“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黒木凌立即搜寻潘多拉是什么意思。
明白后，他沉吟许久。
“潘多拉盒子内的是病毒，优打开的是真相。”
“他们不想要真相，我却故而为之。”
“别说笑了优。上井、天羽还是华盛顿府能隐瞒生化人多久？”黒木凌质问，他接着说：“得知生化人存在，得知机械人使用率增加，这些人早晚反抗。无论是上井还是天羽，还是这个附和任何财阀的首相府，会优待这些人吗？这些人，全国的人类，面临的只有淘汰、死亡和被改造的下场。”
没有宇田优，也会有菊川华子，没有菊川华子，还有更多山田敦子。
“凌。”宇田优都懂，可是他一边要进行这个捣乱计划，一边承受苛责，他没有问他们愿不愿意死。
可是宇田优不知道，执着旗帜逃跑的伤者，执起旗帜那一刻，早置生死与度外。
黒木凌蹲在宇田优面前，撩开他的刘海，说：“不要难过。”
宇田优跪在他前，下巴垫在黒木凌肩膀上，双目死死盯着屏幕，风刮过的街道，满目苍夷。
“优不要自以为是，这是他们的选择，有没有你并不是重要的因素。”
黒木凌语气依旧淡淡。
“凌，今日跟我说了很多话，情绪满满的。我很开心，很感动。”宇田优紧紧搂着他说。
“你手掌上的血迹都揩在我背部了。”黒木凌淡淡地继续说。
“啊，对不起。”
“没。”
黒木凌喷气了下，他右手向后，扯起了睡衣上衫，光洁的肌肤映入宇田优的瞳仁，宇田优双眼露出剎那的狡猾神色。
“喂。”
黒木凌轻轻叫了一声，宇田优压着他来吻着，黒木凌皱眉说：“脏。”
“弄脏了，我们一起洗干净。”
“我没有感觉的。不要老是给不必要的情绪打断自己的理智。”黒木凌撑起自己说，宇田优却亲吻着颈窝，十分喜欢闻着他的体香。
“我只是吻。好吗？”
“洗手。”黒木凌重复着。
宇田优一时兴起的感觉又冷却大半，他随着黒木凌到厕所洗手。厕所的洗手盆是有两个，宇田优一边洗手，一边在镜子看着黒木凌的上身的线条。
“凌百看不厌的。”
黒木凌不理会他。
二人到了卧室，准备睡几小时，响应着最新发展。
这个休息室的睡床是椭圆形，墙边是白色弧形框装饰，天花板有一个投影机计算机。
“关灯。”
房间熄灭了灯光。
宇田优伸出手搂着黒木凌腰部。
“啧啧啧。”
黒木凌的肩部给吻了几下。
“你说有药，是吗？”黒木凌问。
宇田优知道他在指什么。
“嗯。不过迟点吧，我不急。”
“优说了那么多大小谎话中，这句话最违心。”
“不。认真的。”宇田优的理智战胜了。
“不就是做？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我对着你，会的。”
“你很烦。矛盾得难以理解。”黒木凌的语气总算有点变化，真的有点不耐烦。
“嗯。”宇田优带着受伤的语气，像一条做错事的大狗发出呜呜响，腿却无赖地搁在黒木凌双长腿上。
黒木凌翻白眼了一下，他转过身来，近距离看着宇田优，宇田优高兴地“啧”了下他的嘴巴，得意洋洋地笑着。
宇田优拉起黒木凌手，放在自己的心上，说：“感受，心跳。”
“优的眼睫毛很长。”
“啊。”
“而且很浓密。”
黒木凌靠近地看，他吐出的气息，宇田优想象着应该是热烘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