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水火土,万物皆有属。只是白泽究竟属什么,陵光始终看不透。
白泽一手牵起小孩,对陵光说:“随我入房中吧。”
陵光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左侧的一个房间。
临转身前,他的袖子又一次被蹇宾拽住。
陵光挑眉,眸底带着询问。
蹇宾忙撒开手,低声道:“咳,下意识。你……要是受不住了可以叫我。”
陵光好笑道:“叫你干嘛?难不成你还能替我分担?”
说完他抽回自己的袖子,干脆地转身进去了。
小孩的房间布置得很简陋,只有一张小木床和三两张小木凳。
小木床那是真的小,只能睡得下一个人,小孩在白泽的命令下躺上去以后就没什么位置了。
陵光也不多说什么,自己捡了一张木凳子坐在床边靠墙的地方。
白泽博览群书,知道凤凰族的习性,但还是忍不住有些许担忧,道:“你等会若是受不住,大可叫出来,我已布下隔音结界。”
陵光不喜欢解释,无所谓地说:“无事,你且开始吧。”
白泽了解陵光高傲要强的性子,心下虽无奈,还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见白泽确实要开始了,陵光自然放松靠在墙上,左手藏在广袖之中,暗暗召出一小团火花。
白泽阖上双眸,吟唱似的低喃出一长串的咒语。
小孩的身下泛起点点白光,白光渐渐缠绕在一起,帘幕一般将小孩整个围住。
白光很柔和,所以陵光毫无顾忌地侧头看过去。
第一步是要先找到残魂的具体位置,这期间陵光不会有什么感觉。
小孩的身体毕竟没多大,白泽很轻易地找到了那缕残魂。他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运起法力一把抓住欲逃的残魂。
残魂在被束缚的一瞬间就开始挣扎,其过程完全可以忽略时间差异。
身体里猝不及防传来一种撕裂般地痛楚,陵光左手猛地一握紧,企图用灼烧的外部感觉来缓解身体内的不适。
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眉间轻蹙,额间似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在冒出来。
残魂一般也都有灵性和个性,比如这一次在小孩体内的这缕就个性十足,被白泽的法力束缚了也不愿意被强制抽离,死命地挣扎。
而它愈是要挣扎,陵光所承受的痛苦就愈大,对白泽的考验亦然。
陵光暗自握紧了左手的小火团,手掌的痛觉几乎要麻痹掉了。如若不是这残魂出自于他,并非实体,事后他真想抓它胖揍一顿。
好不容易将之剥离出来时,陵光的双唇已几乎没了血色,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只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过哪怕一声闷哼。
魂魄抽出来了,那么接着就应当是归位。
碍于先前忘记嘱咐陵光先将红玉佩拿出来,白泽只能低声道:“陵光,把玉佩拿出来。”
陵光此刻只感觉身体内部被什么东西翻搅、撕扯着,耳边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嘶鸣,只听到破碎的“光”、“佩”、“出来”。
乍一听他满腔迷茫,但好歹意识清醒,没多久就猜测到应当是要拿玉佩。
陵光颤颤巍巍地抬起完好的右手,费劲地掏了半天才把陡然发热的红玉佩拽出来。
白泽瞅准时机把玉佩中的那缕残魂也抽出来——或许是在陵光身边待得比较久,这缕安静很多,不作挣扎,倒是没给陵光增添额外的痛楚。
接着,白泽未握杖的左手张开,随后迅速做了一个合拢的手势,两缕残魂合二为一。
陵光看着白泽运起骨杖缓缓将合起的残魂送入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陵光突然胸口一痛,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行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却还是有血涌入口腔,顺着嘴角滑落。
这头,感觉受到阻力的白泽抬眸看了眼,就见到陵光正强忍吐血,心下一惊,迅速将残魂送回红玉佩。
体内体外两股互相排斥的力量陡然消失,陵光一时控制不住,从本就窄小的凳子上跌落。
他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喉间的鲜血,一口吐了出来。
“陵光!”
白泽在送归残魂的时候就撤掉了结界,守在门口的蹇宾听到这里边的动静也忙冲了进来。
刚想过去的白泽见状,收回了迈出一步的脚。
陵光轻喘了几口气,缓过神来后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虚弱地说:“无碍,吐个血而已,死不了。”
他甩开蹇宾扶上来的手,左手撑墙,忍着手掌传来的疼痛缓缓站起身,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的小孩,有气无力地问:“他怎么样?”
白泽道:“小孩无事,睡会就好了。”
陵光点点头,抬腿想离开,却因头晕险些跌倒。
蹇宾伸手想要扶住他,被预先察觉的陵光果断拒绝了。他只扯着陵光的袖子站在他身侧,就怕他又出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注:百年一次浴火礼为本文私设,百度百科里为五百年一次涅槃重生。
第9章 浮玉(五)
陵光感觉到袖子又被扯住了,轻挑眉,到底没说什么。
紧跟着进来的执明见状,问:“白泽,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泽看了眼陵光,眉间轻蹙,道:“陵光的本体排斥这两缕残魂,无法将之归位。”
“排斥?”陵光自己也不解,“为何会排斥?”
白泽轻摇头,道:“不知,我得回去翻阅一下资料。蹇宾你先带陵光去休息吧。”
陵光自认还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道:“不必了,我自己去。”
不等陵光付诸行动,白泽又说:“不可,你如今身体状况很不稳定。你若嫌蹇宾聒噪,大可封了他的嘴,让他安静跟着就是。”
陵光闻言点头,回头看着蹇宾,缓缓道了一句:“此话有理。”
蹇宾连忙保证道:“我绝对保持安静我发誓!”
说完他就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着眼睛以示真诚。
陵光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就走了。
蹇宾一手轻扯着他袖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村长给他们安排的房子不算太远,陵光和蹇宾还没走多久便到了。
只是不知道村长是有意还是无意,特意安排了陵光和蹇宾一个房间,执明和孟章一个房间。虽然这房里有两张木床,但陵光还是感觉很微妙。
蹇宾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所谓,回房后就强拉着陵光到靠外的那张床上去坐着。
“陵光光你坐着歇会儿。”
蹇宾说完又殷勤地去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正好自己也渴了,陵光只迟疑了一小会儿便将尚且温热的水接了过来。
与此同时,蹇宾留意到了他一直缩在袖子里的左手,问道:“你左手怎么了么?缘何缩在袖中?”
陵光喝水的动作一顿,目光微闪,放下水杯以后道:“无事,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蹇宾就突然一把拉过他的左手,掀开衣袖。
陵光没来得及反应,左手手掌就这么暴露在蹇宾的视线下。
他的手腕依旧白皙,只是顺着向上看时,却是一片红艳的烧伤,偶有几个小水疱,底部也呈现红色。
蹇宾难以想象被灼烧时他该有多痛。
陵光不习惯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垂眸抿唇,微微用力想将手抽回来。
“别动。”
蹇宾低低地说了一声,陵光本能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他斜睨向蹇宾,就见他缓缓抬起手了手,想要去触碰烧伤的手掌。但犹豫了一会儿,他又放下了手,就像是在对待一触及碎的珍宝。
蹇宾抬起头,对上陵光的视线。
他的眼眶微红,眸底满是心疼。
陵光只感觉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被狠狠一击,紧接着他又听见蹇宾恳求似的说:“陵光,以后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白泽不属火,施用剥魂之术也不可能给陵光造成烧伤,而蹇宾也清楚陵光的性子,这伤十有八九是他为了转移体内的痛楚造成的。
陵光抿唇片刻,才淡然地说:“反正凤凰族打小就被烧到大,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除了每百年一次的浴火礼,凤凰族自小练习法术就没有谁从未被火烧过,即便是长大了也会偶有失误,伤及自身。
说罢,陵光就强硬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欲走。
结果他刚起来,蹇宾又一拽他的右手。他本就无力,整个人侧身直接跌落,正好也撞倒了毫无预料的蹇宾。
于是就形成了陵光欺身压倒蹇宾的画面。
四目相对,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温热的呼吸打在鼻尖,陵光瞬间炸毛,猛地蹦起来,厉声道:“你,你做什么?!”
蹇宾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慌慌张张地坐起来解释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抱,抱歉!”
陵光瞧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对他的说辞勉勉强强信了一成,刚要再说些什么又见他“蹭”地站起来。
“陵光光你,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蹇宾匆匆说完就直接给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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